时候,她与皇甫嵩商量从他的精兵悍将之中选出几位,往沛国谯郡走了一趟。
沛国谯郡乃是曹操的老家,但他怎么想都觉得乔琰此举该当不是去问候他的祖辈的。
而后在行抵东阿之时,她又着了皇甫嵩派人往青州一行。
算起来,这是第三次她尚未交代清楚缘由地将人派遣出去了。
现如今她这么一提醒,让曹操难免生出了些好奇心来。
见曹操这颇有几分求知欲的神情,乔琰却只是伸手朝着前方指去说道:“世叔若是当真想知道我的用意,不如尽快协助皇甫将军取下广宗,届时自有分晓。”
她面上自有一番笃定从容的姿态,想来也不像是能因为什么前后辈的关系就知无不言的样子,让曹操着实有些郁闷。
不过这后辈不太好糊弄,在先前长社城中邀请她往荀氏一行的时候就已经看得够清楚了,曹操心中有底,便也不觉奇怪。
要他看来,皇甫嵩倒或许是知道她让人去做了什么的。
但曹操琢磨着,自打乔琰屡次立功,她在皇甫嵩心中的地位水涨船高,怎么看都要比他这个“忘记”提醒他在奏表中加上乔琰性别的马虎鬼要讨喜得多,那么皇甫嵩想来也是不会说的。
此外,皇甫嵩身为此番的行军主帅,更是有筹谋备战的职务,越是临近广宗与曲周二城,他也越是精神紧绷,用这话去冒昧打搅他也确实不妥。
值此之
时,这位主帅的确很难让自己的心神有所松缓。
下曲阳已下,冀州境内虽还有张角与张梁两位首领,可归根到底还是广宗一战。
能否抓住这个打时间差的机会一击即中,做到毕其功于一役,又能够凭借着平定黄巾之乱的战功封侯拜将,让自己青史留名,就全看这一战了!
这无疑给了他莫大的压力。
在行抵到这巨鹿郡中下部的大陆泽时,他便彻底失眠了。
他行出军帐,望着扑面而来的水泽潮气,想了想还是走向了湖边。
却看到除了他未曾入眠之外,居然还有人也并未入眠。
此刻在湖畔月色的笼罩之下,正有两道身影站定在湖边。
就是“站”的方式有点奇怪。
皇甫嵩看得分明,那正是军中扎马步的姿势。
而就算离得还有些距离,皇甫嵩也猜得出,这大半夜没睡,这会儿在练习腿部和腰腹力量的不是别人,正是乔琰和典韦。
他本就是临时起意出来走动,又并未发出什么动静,这会儿走到了近处也未被那两人察觉。
也在他走到了近处的时候确认,他靠着身影而做出的判断并未出错。
说来他倒是不太奇怪会看到乔琰做出这样的举动。
此前往下曲阳行去的路上他便听曹操说起过,乔琰在骑术上颇有天赋,若非如此也不能以单人单骑的方式跟随而来,但如今看来,这或许并不只是天赋而已。
虽有马镫的助力(*),在马上作战之时,可免于骑兵在马上摔坠,但人与马之间的接触靠着软垫马鞍,却还是颇容易来回滑动,对腿部的负担不小。
他前两日还在闲谈间与乔琰谈及,若非她并非军旅出身,以她的背景也实不必吃这碗饭,倘若有机会的话,还是该锻炼一番能夹紧马腹的核心力量,才能让自己的纵马之术更强。
毕竟这也不是靠着理论就能成功达到作战水准的东西。
想到对方有孤注一掷深入敌营的勇气,只怕是性情中也有诸多不甘服输的成分,会因为他的话而来偷偷加训,也不足为奇。
但在看到乔琰暂时止住了动作,锤了锤自己颇有些受累的腿的时候,他还是免不了出声说道:“这马步训练也总得循序渐进,你今日贪多,明日的赶路便多有不便了。”
见她循声歪过头来,额上还泛着一层薄汗,对他的出现表露出了几分诧异,和此前那些个运筹帷幄的早熟做派有些不同,皇甫嵩也不由在素来肃穆的面容上多了点笑意。
“明日还要赶路,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为好。”
然而这句话下一刻便被乔琰还给了他,“……可照这样说来,将军也不该出现在此地才是。”
皇甫嵩迟疑了片刻,方才回道,“我不同。”
这话就很双标。
乔琰其实也猜的出来皇甫嵩这会儿在想什么。
为将之人最怕的或许不是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而是在一场多线多地作战的长期战役中,前面取得了可观的战果,却在最后收尾的时候失败。
那么此前的种种战绩到底还能否算是战绩,便要看失败到了什么地步和当今天子的评判了。
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充满了太多的未知性。
皇甫嵩比起朱儁这等出身寒门的统帅,在此事上需要忧虑的无疑还要更多一些,谁让他的背后还担负着将门世家的期许和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