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洛阳城里的世家与何进旧部,连带着那做起了大将军美梦的何苗,没有一个将皇室威严放在眼里,董卓久处西凉,又如何会有例外。
他先后拒绝了刘宏提出的让他就任少府与青州牧的敕令,却并未因为做出这决定而遭到任何的惩罚,足以让他窥见大汉朝廷色厉内荏的本质。
而今,更是天降一个机遇在他面前。
天子驾崩,将军逼宫,皇宫起火,皇子外逃,这桩桩件件都让人听来有种不真实感。
可又好像,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可以预料到今日的这一幕了!
那么他董卓先是有这个机会,在大将军的征调下名正言顺地陈兵河东,而后继续往前推进到临近洛阳的位置,又恰到好处地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
此为天与之时机也!
他这除贼护驾的决定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李儒对他这一决定的赞同。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将军既明白这道理,确实不必犹豫。那张让等人若要携皇子外逃,且四下无援,必得经由邙山而逃,与我等的距离更近。请将军令骑兵先行,直走邙山北部坳口,而后往南推进,令后方队伍多携旗帜以壮声势为援。”
董卓拊掌而笑,“依文优所言。”
他这些麾下的西凉兵卒跟随他征战多时,多是从凉州这等酷烈的战场上历练出来的,要在做出决定后拔营起行,速度也比之寻常队伍要快上不知多少。
徐荣、郭汜与牛辅领了骑兵先行,他则作为后军调度推进。
牛辅乃是他的女婿,相当于是自己人。
徐荣虽不是凉州人,却格外善战。哪怕是此前被他派出洛阳协助董旻,却败在了乔琰的手下,也不影响他是有真材实料的战斗好手,有他在,若是出现了什么交战,胜算足可有保证。
至于郭汜……
按照董卓在随后出行中与李儒所说便是,阿多出自马贼,邙山之间若有需急变之处,他的反应必然最快。
这三人一道,若要前去寻查张让与二位皇子的下落,可说是最为合适。
这便是他西凉军的实力!
何进限制了他只能携带三千人前来,可当两千骑兵与一千步卒莅临河东的时候,他要再多拉扯出一些人手也不难。
在那三人携着一千五百骑兵而去后,与他同行的这支队伍其实还有三千多人。
他向东而行,正见那红日升腾于眼前,扬鞭而指间,只觉此番当真是个好兆头!
这也合该是他董卓大显身手的时候!
而张让此时还在逃窜。
他并不知道,他翻过了北邙山或许并不是度过黄河得保太平,又或者是得到河内郡的援兵,而将要面对的是这样一头西凉豺狼。
更不知道,在这夜间的洛阳风波中,试图追击他而来的追兵先是被曹操给拦截住了一批,而后又被卢植调度的北军士卒给了拦住了一部分。
那已有数年没有执掌兵权机会的卢尚书,亲自执着长戟,厉声质问与他对峙的张璋等人,是否竟有谋反之心。
卢植为天下名士,此刻这疾言厉色之问中,字字令人难以招架,哪怕他身后所掌握的兵将并不太多,也让人有种如临千军的错觉。
更或许是因为此时距离那洛阳南宫中放起来的第一把火已经有了数个时辰,在最开始那要为大将军报仇的上头情绪渐渐消退下去后,他们也意识到了一种心虚与恐惧之感。
吴匡与张璋二人对视了一眼,再看看面前的卢植,不由都往后退出了一段距离。
经由这两道阻拦,在张让等人后头追击的,也便只剩下了袁绍与袁术这两兄弟麾下的部分兵卒。
倘若蹇硕在排兵布阵上多有那么点天赋,要从容地退到黄河边上其实不难。
可在进退失据与消息闭塞的环境下,他们只能草草以山中少量野果为食,而后继续在格外饥饿的状态下前行。
张让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听到了后方峡谷之中的追兵,但哨骑探报又分明没有旁人。
他最擅长的也不过是揣测刘宏的心思而已,说四体不勤都还是往少了说的,这会儿只觉自己要一个跟头从这山道上摔下去。若非身旁有人扶了他一把,他险要要因为这等乌龙的理由而丢了性命。
但再往北行出一段,他便陡然意识到,他方才听到的动静好像并不是个错觉。
因那山中回声,一句尤其清楚的喊声便传入了他的耳中——
阉竖休走!
一夜的短兵相接,拉开距离后的草木皆兵,已经让张让的精神完全处在了紧绷的状态,他回头一看又见那率兵前来追杀之人,正是袁绍这虎贲中郎将麾下,在京城中出名悍勇的颜良与高览,不由更是慌张。①
蹇硕也早已疲累难当了,可无论是张让还是蹇硕都知道,他们要么一道捱过这个难关,要么便身死此地,所以只能且战且退。
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