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条敕令之中,前来高平的并不只是南匈奴的人而已。
对他们的完整指令是——
令他们护卫第二批军粮,以及用于高平城附近种植的良种,一并送到此地。
两万多人的出征,光是先前随军携带的粮车原本就是不足的,并州这头早已准备好了后备运输而来的。
如今乔琰指令既下,督办押送军粮的梁仲宁就在经由西河郡的时候,往美稷城走了一趟,将左谷蠡王和于夫罗都给捎带上了。
对此等征调的行为,于夫罗还是适应得比较良好的。
他也不是没被大汉征兵支使过。
只不过当时是被调往幽州冀州,平定渔阳张举之乱,如今却是被调往凉州。
早先在乔琰征用呼厨泉在子午岭种地之时,于夫罗这个做兄长的就不免心中惴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在何处得罪了乔琰。谁让这位并州牧的上位,是在他在外协助作战期间发生的,也难保他就错过了什么要紧事。
现在总算是有差事安排下来,还只是确保军粮从并州运往高平城期间不会被人给劫走这种事务,于夫罗总算是放下了心。
非要说起来,比起和张举张纯对战,押送军粮的安全性还要更高得多。
这一路车马行于泾水河谷的时候,或许是因为这河谷两侧贴邻山岭的位置,时而便能见到倒伏在地的羌人尸体,以至于沿路几乎没见到几个人影,平静得让于夫罗觉得,自己好像是来郊游的。
他刚想到这里就听到身边的左谷蠡王小声说道:“你说并州牧喊我们前来是不是为了杀鸡儆猴的?”
没等于夫罗对他给出什么回答,他就已自己说了下去:“她何必再用凉州羌人来警告我?我此前是有那么点活络心思,想依靠休屠各内寇入侵夺权,最好能让南匈奴彻底独立出去,可她先用休屠各的脑袋警告了我一通,又用鲜卑的惨状吓唬了我一次,我哪里还敢有这种心思。”
他愤愤说道:“我连自己的私产都快全交出去了!”
左谷蠡王这个位置仅此于左右贤王,甚至可以自置千长、百长下属,混成他这个样子的可算是绝无仅有的了。
于夫罗觉得自己若是没有听错的话,身边这家伙的话中都快有哭腔了。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为这家伙之前有的危险想法而生气,还是应该为他现在的狼狈样而觉同情。
又听左谷蠡王说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一次过来,我们不是汉话里杀鸡儆猴的那个猴,而是被杀的那个鸡啊?”
“脱里,你说话小心点!”于夫罗连忙打断了他的话。
所幸左谷蠡王先前的抱怨音量不大,又是用匈奴话来说的。于夫罗朝着队中的梁仲宁看去,见他好像并未意识到脱里所说的话乃是对并州牧的恶意揣测,稍稍松了一口气。
“说话小心有什么用……”脱里嘀咕道,“飞鹰都被拔没毛了。”
脱里这个名字在匈奴话中意为飞鹰,他这么说来倒也生动。
但于夫罗这会儿可不能称赞他所用比喻恰当,而是厉声说道:“呼衍脱里,你若到了高平城还这么说,我也护不住你。”
有此一喝,左谷蠡王才稍稍消停了些。
事实上他这点抱怨,也就只敢在同族面前这么说,真到了高平见到了乔琰本人,他又立刻偃旗息鼓,从飞鹰变成了个鹌鹑。
他甚至与乔琰诉说了一番,他在路上经由河谷期间见到了几处“战场”,很是夸赞了一番乔琰的武德充沛。
乔琰似笑非笑地朝着他看了一眼。
她还挺想告诉这蠢蛋的,像是梁仲宁这些屯扎在五原,防备境外胡人的士卒,或多或少都会将学上两句匈奴话,以备不时之需。
梁仲宁虽是黄巾渠帅出身,却还真有那么点语言天赋,在路上将脱里和于夫罗二人的交谈听了个清清楚楚。
不过她不是将这家伙喊来作猴或者作鸡的,也不是要将钟羌首领的头颅当做送给他的新酒杯,也便懒得跟他计较什么出言不当。
总之,归附于她麾下的南匈奴出现于此地,不过是要给周遭的羌人看一个态度罢了。
她对韩遂说是说的什么致敬段颎,会战于逢义山,奉行斩尽杀绝政策,可她若真将自己的兵力全都用在了清缴羌族上,那便是本末倒置的举动了。
所以在前期的震慑杀戮之后,还是该当用一批。
至于如何来用?南匈奴的几位便是合适的代表。
这些运送军粮完毕的南匈奴人,除却继续担负往返运粮职责的五百人之外,一部分被乔琰编入了扫荡周遭部落的队伍中,一部分则被她编入了在火石寨上恳田的队伍。
于夫罗属于前者,脱里则属于后者。
听闻自己只需要从在美稷城接受盘剥,变成在高平城附近种田,脱里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他的目光从城头上的钟羌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