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身在下邳的陈珪来说,新来到徐州的这对商贾兄弟,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出自阆中黄氏的可能性非常大。
虽然他们二人并未对自己给出这样的介绍,但在陈珪和他们二人的闲聊中,却深觉这二人的气度不可能出自于小家小户。
做兄长的稳重,负责把控大局方向,做弟弟的健谈又不失细心,负责与人结交,他们两人带着的管家也同样在谈吐间门显露出一个信号——他是经受过良好教育的。
这让并不太喜欢和商人打交道的陈珪,在听闻了他们的商品贩售组成、物品成色,又听他们希望能从陈珪这里得到些指点后,并未觉得这样的交谈中夹杂着多少市侩之气,反倒别有一番商贾生存的智慧。
所以他也对乔岚和乔亭给出了建议:“徐州境内最有可能吃得下这批货物的,一个是东海郡,一个是广陵郡。”
这两个郡在经济上相对来说是最发达的。
陈珪轻啜了口被二人当做见面礼送的蜀中新茶,又道:“我不建议你们选择东海郡。”
“东海郡这地方还有徐州的郡治郯县,所谓的上行下效,在这个地方表现得是最为明显的。近来州牧喜好棉衣,虽说数量依然很少,但架不住这东西存在。有了风潮推动,蜀锦在此地卖不上价。”
“相较而言广陵郡在这方面的问题要小一些,但也得注意些贩售的位置。”
陈珪说到这里的时候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有些人惯会躲开别人的眼睛做事,也多做些欺善怕恶的勾当,总之你们若觉得自家护卫瞧着像是本事人,就将这些蜀锦之中颜色合适的做成僧袍的款式,贩售到高邮去,若要观望一二,就先去海西、射阳一带。”
乔岚回道:“多谢陈公指点。”
陈珪的这句指点可算是帮了她们的大忙了。
他所说的欺善怕恶的“有些人”,当然是那野心勃勃的笮融。
笮融所建的佛寺正建在了高邮的附近,分布在广陵郡的中部和南部,而与东海郡接邻的北面几乎少有,真是摆明了一副天高皇帝远、陶谦也别想过问他的做派。
更有意思的是,此时卸任的前广陵太守张懿,就在广陵的射阳郡。
遵照陈珪给出的建议,乔岚和乔亭也算有了个顺理成章的行动理由。
乔亭带着货物之中的大部分花布和绿陶前往了郯县。
毕竟陶谦的“上有所好”影响到的只是蜀锦的价格,却不影响到她们所带来的其他货物,郯县又到底是徐州的州治郡治所在,对另外携带的洛阳特产价格是没什么影响的。
越是徐州的繁盛之地,大概也就越是能吃得下这批货物。
乔亭还能因为先前陈珪的“指点之恩”前去接触陈登,正符合了她先前对徐州着手之处的考量。
这当然还是以商人的身份和徐州官员结交,并未违背乔琰对她的要求。
而另一头,在家赋闲的张懿得知,同一条街上来了个阔绰的蜀中商人。
他背着手从外面溜达回来,就听闻自家夫人已去采买了不少东西回来。
张懿瞧着这一堆红红黄黄的布料,印花蜡染的图样,还有那绿底描纹的陶器,就觉得自己的脑袋生疼,忍不住说道:“你买这些个东西有什么用,不觉得这颜色太……太艳丽了吗?”
“你懂什么,”他夫人斜睨了他一眼,“你从七八年前开始这运气就没好过,按说以你这袁氏门生的起步点和你的年龄,这会儿就算不稳坐着太守的位置,得到一方百姓的拥趸,也该当入朝做京官了,结果你倒好,先把自己混到了广陵这地方的太守——”
“这也就算了,好歹还在大江以北,不算蛮夷之地,现在呢?”
现在啊……现在混成了个白身了。
便是遇上汉灵帝这种相对来说有些喜怒无常的,恰好说错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其实也少有直接将人的官帽一摘到底的。
毕竟能混到这种位置上的,多少有些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
只要别撞进士人和宦官之间门的争斗,也别战队在嚣张跋扈外戚的这一边,总的来说贬职的程度有限。
偏偏张懿遇上的这个两方朝廷对峙,那可真是四百年炎汉的头一遭。
要说这是运气不好也真没错。
见他没什么反驳的语气,他夫人又道:“正好这新到的大商人带来的除了蜀锦之外还有不少洛阳的货物,无论是花布还是绿陶都是些热闹欢庆的图样,买回来摆在家里,给你转转运气。”
张懿忍不住小声嘀咕:“洛阳都已经不是帝都了,买洛阳来的货物难道不会越带越晦气吗?”
但想到洛阳,他脸上不由有几分唏嘘之色,又将这句话给吞咽了回去。
他一边接受着指派,将家中的几处盆栽迁移到新的绿陶盆中,一边听着夫人继续说道:“说来也是好笑,这广陵地界上打着佛教的悍匪,连外来人都知道了,问及为何只来射阳,那商人也是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