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旱灾和蝗灾到来。
十二岁的榆娘和母亲一起将存钱的罐子打开,不舍地看了许久,还是决定先去采购一批粮食。
因为在这个迟来的消息后传到不久,她就发现,自家的水井确实没有之前水深了。
在旱灾到来后,就连井水都有干涸的可能!
她们确实得多存粮,起码要给明年再多存一年的。
这个一进一出的折损让她心痛得咬了好一会儿的手指,可不知道是什么鬼使神差的力量,让她在途径郿县书铺的时候,看到外头展示的月报,又和母亲商量着买下来。
三枚五铢钱的价格,相对于纸张和文字来说绝对不贵,但再对比一下米价,却是将近一斗米的价格了,其实一点也不便宜。
可店家说,这上面写着的是让她们度过灾情的生存之法,最好还是买一份回去,要不然就得买一份酱油才能有得赠送了。
这么一比,又是这样更划算。
为了存钱从岐山搬到郿县,榆娘当然是舍不得买酱油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她在购买报纸时候的迟疑,店家还额外赠送了一张上月刊——
运送的时候撕破卖不出去的那种。
虽说是残次品,榆娘还是有种如获至宝之感。
她不识字,只能和母亲一起将报纸上的图幅连蒙带猜地看过去。
等到实在猜不出来的地方,她们就发动起了周遭住在这里的几十户人一起猜。
也不能怪消息没被更加准确地通知到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
宣告旱灾蝗灾之事和统计人口田地的方式是不同的。
从朝廷方面调控灾情,还是本着自上而下的原则,从渭水主支到径流的顺序一点点排查,所以在打井促成井灌上也得是按顺序的。
这种几十户人的聚居之地在关中地界上顺着两侧山势散布着不少,总得一个个来。
“我们得打个深井吧?”榆娘指着那份月报上的冲击式凿井车问道。
一进四月,她们所在的村庄井水开始枯竭的可不只是她们一家。
总得想个办法出来的。
村中年岁最大的长者问道:“你是说,我们自己来组建这个凿井车?”
“当然不是!”榆娘瞪大了眼睛,“您看到这个旁边的备注了吗,这块用来凿大口的蒲扇锉,重逾千斤,是靠着这些转换的绳线杆架才让它可以变成用蹬踩碓板的方式运作的。把咱们各家的余钱都拿出来,也买不起这么一个蒲扇头啊!”
“您都说了,这上面写了,是让我们配合郡县的长官来打井,那岐山县城里一定有这样的东西分派,咱们几十户人家,想要打一口井,不过分吧?”
不过分!当然不过分!
即便早年间的凉州乱三辅,让他们各家之中的人数远远没到一户五口的平均数,这里也有百人之众了,只是想要一口井保命罢了,哪里是什么过分的举动。
榆娘坚决地说道:“我们去岐山县城,看看能不能借到一架来。可以由我们自己来运输,由我们自己操作打井,不消耗他们的人力。”
老者想了想,回道:“好!我们多派几个人一起去。”
榆娘的猜测并没有错,从长安送抵到岐山县的凿井车还有闲置在这里的,原本是要等着这边的深井开凿进入下一个阶段,可以节省出不少人力后再朝着周边运送,并协助当地的村民完成,现在见有人直接找上来,并将凿井的过程也能说个明白,当即将这辆凿井车交付到了他们的手中。
在凿井车被朝着小村庄推去的时候,榆娘摸着自己包里随身带着的月报,眸光越来越明亮。
她好像做成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更让她觉得欢欣鼓舞的是,在她们去岐山县借凿井车的往来路上,留在村中的民众也没有干等着。
他们已经凭借着经验选出了一处合适于深挖的位置,铲平了井口后套上了石圈。
碓架和大车被固定在了井口之上,随后就是用那蒲扇锉继续深凿井底岩石的枯燥过程。
榆娘是不明白杠杆原理到底如何运作的,但她知道,经过了这样的转换后,即便是母亲的体力也可以参与到这样的自救工作中,她则承担起了管理田地的工作。
如此一来,别管旱灾是不是越发严重了起来,就连地里都出现了更严重的土地皴裂,对这百余人规模的小村庄来说,还远没有到要人心惶惶的地步。
凿井的落锉之声,实是一声声让人情绪安定下来的敲打。
更让人激动的,是在七日之后的黄昏。
忽然有一个声音,在铁器和岩层的敲击声停顿的那一刻响了起来,传到了此地每一个人的耳中——
“水!这井见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