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本带利地将那笔粮食还回去,是绝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了!
七年又两个月——
这是距离乔琰当年的那笔借粮发生的时间。
就算去掉约定之中不必算取利息的一年,那剩下的也有六年又两个月的时间。
都不用说六年了!
两个月!两个月就可以让这笔欠债变成以亿来计算的数量,还不像是原本的约定一般乃是以粒来数,而是石!
整个冀州青州境内的府库加在了一处,都没有这个数量的粮食!
那还何谈什么“要么将粮食连本带利奉还,要么用命来还”?
她明明可以直接用攻破邺城的理由将他袁绍给杀了,却偏偏还要用这种旧账重提的方式来说,若不是要再打压一轮汝南袁氏的脸面,简直没有别的可能。
反正在邺城城破之时,他便已经做好了身死的准备,在没能成功从此地逃离之时,心中也已经有了一番了然的觉悟,大不了便是杀头论处好了。
但袁绍没答话,总会有别人坐不住的。
在这份质问袁绍做出抉择的沉默之中,忽然有人出列问道:“敢问大雍陛下,袁绍欠您的债务令其归还便是,为何还要我等河北士族以命相偿?”
“我等昔年为拥趸汉室基业奔赴邺城,未知大雍治下是何等面貌,为袁绍所诓骗以至于与您刀剑相向,今日若因城破之故而殒命,也算我等识人不清招致,然我等未曾为祸乡里,反多有帮扶,陛下若以此等罪责予以连坐,难服河北子民!”
乔琰抬眸朝着对方看去。
这句“难服河北子民”从对方的口中说出,倒是义正辞严得很,大约不算是个假话。
不过到底是因为他们帮扶乡里,才让乔琰对河北世家连坐难以服众,还是因为他们早已深入冀青一州盘根错节的势力,那可当真不好说。
她开口问道:“足下何人?”
那人回道:“巨鹿耿氏耿苞。”
巨鹿宋子县耿氏……
自光武帝起,一门列侯四人,两千石九人,有从邓禹西征战死云阳者,有为辅威将军者,有为代郡太守者,虽因时局变迁而逐渐衰败,但也依然称得上是冀州名门之家。
倒是有这个身在堂上发出质问的资格。
他这话一出也当即迎来了另外一方的响应。
“不错,陛下要问责于袁绍,为何要将河北世家尽数牵连!”
这算是什么连坐之法?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说话之人自觉自己比起耿苞,还要有这个开口的资格,从他此刻身居堂上却并未遭到任何的限制,还是一身武将打扮,便能看出些端倪了。
只因在邺城被攻破之时,他因自己乃是审配侄子的缘故驻守在一方城门,在发觉无力守城后,当即以识时务的表现选择了朝着乔琰这方投诚,把还未曾撞开的城门给直接打开了。
若只是如此也便罢了。
那躲藏入民户之家的袁绍,其实也是此人给找出来的,算起来还得给他算一份不小的功勋。
不过,审配为袁绍守城死战,他的侄子却有这等快速倒戈的本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能也得算是个好笑之事。
审荣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既有这等果断弃暗投明的抉择,又有抓获袁绍的重要功劳,就算不能借此在大雍朝廷中领到一份出挑的战功,有了借此升迁的机会,也合该能将自己在袁绍麾下为将的负面影响给一笔抹消。
可若是先算私事后算公事,岂不是要先因袁绍无力偿还债务给一并拉下水了?
这可不成!
他们阴安审氏也并不只有审配那个固执之人,虽说此前对于袁绍有着这样的一番支持,现在解绑也不迟!
乔琰回问道:“袁本初若非董卓之乱间的表现,料来也不会被你等河北世家看中,协助他拿下冀州青州大权。还是说,你们看中的是他在何进面前谏言董卓可用、是他联手其弟袁术火烧洛阳宫室,又或者是他为迫走卢植便给予董卓进京的机会?”
后面的三件都在许攸的那篇据实记录之中说道了个明白,也有着天下之人作为人证,就连袁绍自己都不可能对其做出狡辩,更何况是这些河北世家。
此刻听乔琰如此发问,审荣连忙回道:“自然不是后者。”
他若是应了下来,便实在不必说自己对汉室有多少忠诚之人。
然而他话刚开口,便听乔琰紧追其后问道:“可袁绍在平董卓之乱中有何种表现?”
审荣:“……”
糟了,掉坑里了。
乔琰根本没给他一点从中插话的余地,已接着说道:“是他在那虎牢关外不顾叔父身在董卓刀兵胁迫之下,迟迟未曾进军,还是他未能抗衡胡轸华雄联军,令彼时的东郡太守丧命成皋,还是他凭借着盟军攻破了虎牢关却还是迟到了数日才抵达洛阳,以至于董卓有机会挟持汉帝外逃于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