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修恩第一次遇见那个怪异的小男孩是在三岁,那一天小镇遇上了百年不遇的大雪,雪覆在教堂门前的耶稣像上,那个小男孩就缩坐在耶稣脚边,雪盖了半身,只有嘴边呼出的白气证明他还活着。
教徒来来往往,来忏悔,来祈祷,渴望神的仁慈,却不掩饰自己的冷漠。
三岁的瑞休恩只觉得幸灾乐祸,原来还有人和他一样惨。
瑞修恩是个流浪儿,他的母亲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举家逃到了英国,后来这个一身富贵,珠光宝气的女人在一次逛街时被拐了去,从大小姐变成了妓女。
这个单纯的妓女甚至连避孕都不会,没多久就怀上了瑞修恩,这个愚蠢的妓女甚至为了省钱没有去医院,野兽般自己在桥洞里生,等到人发现时,就剩一个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的瑞修恩,和浑身是血死透了的妓女与胎中的另一个死透了的孩子。
瑞休恩去了福利院。
各种骂声,就如那雪淹没小男孩一样,也溺死了瑞修恩,因为他的母亲是妓女。
看着发抖的小男孩,瑞修恩恶趣味上身,学着平时那些人骂他一样,从地上抄起一把雪,扔到了小男孩身上,吐了口唾沫,冷笑:“坏种!怪胎,婊子妈生的东西!真是肮脏龌龊,下流种!”
小男孩打了个激灵,猝然抬起头,瑞修恩对上了一双猩红的大眼睛,他这才发现小男孩的头发是白的。
恶魔!瑞修恩被吓了一跳,退后几步,那小男孩却也如被吓了一般,缩紧了身体,团成了球。
“恶魔!异教徒!杀人犯”瑞修恩看着小男孩的神态,莫名勇气使他骂出了这句话,扭曲的快感占据内心“孬种!娘娘腔!胆小鬼,没爹妈没教养,婊子配狗生得狗!”
小男孩缩得更紧了,没说一句话。
等到瑞修恩找不到可以骂人的词时,小男孩依旧是缩着,雪覆了全身。
“喂 孬种,死了吗?”瑞修恩上前掸掉小男孩的雪,发现小男孩已经眼泪鼻涕哭得混在一起结了冰,但眼中依旧有泪不停地流,眼眶通红,脸色苍白。
巨大的负罪感将快感覆盖,瑞修恩惊愕的不知所措。
道歉吗,可伤害过他的人为什么从不道歉?
离开吗,可是他尚未泯灭的道德为什么不让他离开?
瑞修恩看了一眼天空,不说一句话,小男孩看着瑞修恩的背影不说一句话。
他们一个满肩罪恶等待救赎,一个一身残雪坠入深渊。
“你叫什么名字?”瑞修恩先开了口。
很可笑,一个施暴者向一个被害者讨要名字。
“你讨厌我,为什么还向我要称呼?”小男孩轻问。
“讨厌你?我为什么要讨厌你?”瑞修恩问
小男孩埋下了头“我……叫斐洛·索尔代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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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定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相遇了,瑞修恩翻了个身,凝望着一旁熟睡的斐洛,用视线勾勒着他的面部轮廓。
对不起,瑞修恩无声地说。
他们在彼此最脆弱的时候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