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官兵仔细一看,才发现十六的右手紧紧攥着一截玄黑衣角,正随着自己的动作,上下翻飞。
顿住了动作,瘦子官兵将视线上移,入目是绣着暗色纹路的平整衣襟,妖娆的婆娑花盛开在圣祥云团里。
再向上昂起了头,官兵对上了衣角主人一双透着冷色的长眸。
瞳色浅得像是异域人,又像是三九天里被封冻的琉璃。
被那眸子里的气度摄住,瘦子官兵愣了愣神,再次仔细打量过男人,随后在脸上堆出几分笑意:“这位爷,不好意思。例行公事,烦扰您了。”
说着话,瘦子官兵弯腰去掰十六的右手,眼看最后两根手指就要被掰开,十六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来:“救救我!”
“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
不是对官兵,而是对那被她紧紧攥住了的衣角的主人。
经过剧烈的跑动,声音里带着不平稳的气息,也有些干哑。原本甜软的调子走了形,像被强行拉扯开的布帛。
十六咽咽嗓子,试图把那布帛捋平整些,又道:“……求您救救我。”
此时她半面脸皆贴在满是灰土的地面上,正对着来人的鞋子。
那鞋子用的是看似低调普通的黑色布料,但十六却看得出绣工十分讲究,而她手里攥着的那寸衣料,质感也是出奇得好。
纵然倒地的时候没能看清楚,十六也猜到,这人不是个普通老百姓,至少也是有些家底的人物。
见那人始终没有反应,十六挣扎着伸出左手,扯着自己破烂的衣袖,用发颤的手慌张又讨好地替男人擦去鞋底边缘的尘土。
“哎,去你的小兔崽子!”看见十六的动作,瘦子官兵终于下狠力扯开了她,抬起腿就要踹过去。
被丢在一旁的地上,粗粝石子从背后滚过去,十六却来不及感受后背的疼痛,只能急忙蜷缩着身子想要在官兵脚下护住脆弱的脏器。
但伴随着咒骂声,官兵抬起的脚却没能落在她身上。
十六收起胳膊,抬头看过去,只见久久没开口的男人剑未出鞘,挡在自己面前架住了官兵将落的腿。
背着光,男人又生得很高大挺拔,十六不大看得清他的容貌,只见着修长如玉的指骨覆在鎏金剑鞘上,轻轻转了个角度,便毫不费力地拨开了官兵的腿。
行云流水的动作,潇洒里带着几分从容贵气。
单腿跳着狼狈地收回了脚,瘦子官兵看着男人,吃不准男人是要干嘛,一时没再行动。
僵持的功夫,其余官兵也陆续赶了过来,一群人挤成一团,狂喘一气。
面对着人数陡然增多的官兵们,男人侧身遮在十六身前,毫无退意。
他垂眸收起剑,用下巴点了点地上的十六,淡淡地道:“她是我的家仆。”
冷冽低沉的音色,语气平淡得像是正站在果摊边对着小贩说“我要这个梨子”。
听男人突然这样讲,十六先怔了怔,随后迅速反应过来,撑起身子拼命点头,去迎合男人的话。
但这说法对于追了十六一路的官兵们来说显然是没什么可信度。
“什么……玩意儿?”随后赶来的长脸官兵伸手指着男人,嗓音粗噶地喊:“你是哪儿来的疯子,搁爷几个脸前头装大侠来了?”
男人恍若未闻,面色不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朝着官兵们扔过去。
依旧淡淡地道:“她不是乞丐,是我前几日走丢的丫鬟。”
官兵们为了抓十六累得半死,此刻听了男人的话,有几个暴脾气的当即想冲上前去教训一番,但都被最先到的瘦子官兵伸手拦住。
捡起钱袋掂了掂,瘦子官兵冲其他人打了个眼色,随即笑着道:“是我们误会了,既然是您的丫鬟,那我们就管不着了,您带走就是。”
男子闻言,侧身把地上的十六拎得站起身来,便自顾自地一声不吭往前走去。
十六踉跄了半步,迅速跟在男人后头离开。
直待他们走远了,被拦住的官兵们还有不服气的,冲瘦子官兵嚷嚷:“头,你这是干嘛?咱们要死要活追了半天,就算拿了钱也不能这么容易就放他走啊!”
但瘦子官兵回手在那人头上敲了一下。
“你小子,要钱不要命了?”瘦子官兵瞪几个人一眼,抬手晃了晃沉甸甸钱袋:“这么大手笔,还佩着剑……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平时别光顾着喝酒听小曲儿,也得多打听着点儿别的。”
说到一半,他挥手让众人凑近些,压低了声音:“我可认出来了,刚才那个人衣服上头还纹着婆娑花,就怕是那什么阁里的人。
瘦子官兵伸出手,在颈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可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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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难不死,十六有些恍惚地跟在男人身后。但她跟了半天,却见男人没有半分搭理自己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