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龙魂的战士彻底发火了。
他抬起头,一张略显得有些稚嫩的脸上写满了痛苦。
砰!
战士将手里的盆直接摔在了战地记者面前,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战地记者声音冰冷地说道:“你想让我告诉你什么?让我告诉你,他们是怎么死在我面前的么?让我给你们描述一次当时的场景,说一说他们是怎么痛苦地倒下去?再跟你们分享一下我当时的心情么?”
说完,他转过了身子,脑袋顶在旁边的墙上,痛苦地抽噎起来。
一个大男人眼睛彻底通红,身体控制不住的在那里发抖,脑海中再次浮现了几天前的那场战斗。
这段时间,龙魂特种旅的战士表现得好像没事一样,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的完成着自己的工作,执行上级分配下来的任务,就算是重新调整连队和作战任务,他们也没有任何表态,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在其他兄弟部队的眼中,却都能够感觉到龙魂特种旅有些异常的气氛。
没有人会提及那场战斗,没有人愿意去回忆,甚至是龙魂特种旅的宿舍,都没有进行过任何调整。
一切都如同没有发生过一样。
偶尔,有人下意识的喊出牺牲战士的名字,周围的气氛只是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片刻后,便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兄弟部队的战士们根本不敢在他们面前提及那场守卫战的事情,他们有不少战友牺牲,他们清楚龙魂战士现在的感受。
他们知道战友已经牺牲了,但为了能继续完成在吕宋的其他任务,没有时间去悲伤,没有时间去缅怀。
他们是炎国的军人,只要自己还在战场,只要身上还有任务,他们就不会去揭开心头的伤疤,去回忆过去。
可战地记者提问,无疑是将他心头上的刚刚结痂的伤疤,狠狠地撕了下来。
他们整整一个作战班啊!
战斗结束后,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默默的在帮战友们洗他们留下来的衣服。
这是战友们唯一留下来的完整遗物,等到战争结束,他还要将这些遗物带回去,一一送到他们的家人手上。
这是最后一个活下来的人必须要做的事情。
战斗是残酷的,每个走上沙场的战士心中都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
在防御战开始第一轮反击的时候,他的班长带着他们班所有战士,跟在周海的身后发起了反冲锋,冒着敌人的炮火,朝着那座浮桥发起进攻。
虽然上面的命令是坚守阵地,但他们班的战士都知道,如果炸毁浮桥,等叛军装甲车完成渡河,阵地守不住了。
但是,在敌方炮火覆盖下冲锋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冲锋的过程,这个战士刚冲到可以发起攻击的地方,肩膀就被一颗子弹打穿,虽然不致命,却将他打倒在地。
片刻后,他翻身,准备站起来继续加入战斗,可他的班长却死死压在身下。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串子弹便打了过来,全都打在了他的班长身上。
直到现在,每当他闭上眼睛就能看到班长那张嘴角流着鲜血的脸,那对他露出了最后一抹笑容。
那一刻,他有种世界都坍塌了的感觉,耳中听到的爆炸声,不知道是周围炮火的声音,还是自己脑海中翁鸣声。
他慢慢将目光移向一旁,一枚炮弹落在了不远处,他眼看着自己的两个兄弟,被炮弹的冲击波瞬间炸上了天,当遗体落下时,连全尸都找不到。
而他身后没有受伤的兄弟,依旧冒着炮火,疯狂的朝着敌人冲锋,最终倒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之中。
这种情况下,让他怎么才能安心接受战地记者的采访,他怎么才能去描述战场上的细节。
那是他心头最大的伤疤,揭开了伤口还连着血肉。
那将是他一生永远的痛。
“这个……”
看着双眼通红,浑身发抖的战士,战地记者彻底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会变成现在的情况。
战地记者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啜泣的战士,又看了看身旁陪同的军人,表情完全僵硬在脸上,也不敢再开口说什么。
宿舍内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战士默默啜泣的声音。
陪同战地记者过来采访的少校军官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些记者没有经历过失去战友的感觉,那他们就永远不会明白这种心痛,也许他们的语言能够描述出壮丽的世界,但他们无法道出战士们心中最大的悲伤。
没有经历过战场的人,永远都无法体会这种感觉。
少校军官默默的上前几步,将龙魂战士拉到一旁。
没等少校开口,龙魂战士率先抬起了头,轻声说道:“首长,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这就是他们的工作,我也明白他们工作的重要性,但是,可不可以让他们重新找人采访,我……我真的什么都不想说。”
他是一名军人,服从命令是他的天职。
如果这是一道命令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说出当时的情景,将自己心头血淋淋的伤口展示到所有人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