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路宁赶到手术室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乔治斯医生躺在手术床上一动不动,白大褂依旧是纯洁的色彩。他的双手虔诚地叠在胸前,嘴角像往常一样扬起,安详地仿佛在接受神的圣光洗礼。
当然,如果忽略掉他脸上那团糜烂血肉的话。
那根乔治斯曾经握过无数次的钢针无情贯穿了他的左眼珠,汩汩溢流的鲜红血液被冰冷的手术照灯折析出浓郁绮丽的色彩。
路宁真切体会到了梦境的诡谲感。
这种感觉并非在里世界被怪物追赶的惊慌刺激,而是自己惯常习惯的身份骤然颠倒,荒谬地不真实。
多么可笑。
自诩为救世主的人,却成为了自己手下的羔羊。
可是,乔治斯医生作为阿里尔德康复院的拥有者,他的死亡并没有使得噩梦结束,埃拉的自我意志仍然维系着整个梦境世界的发展。
不对,一定还有什么她没发现的地方。
路宁从手术室出来时,康复院的一切似乎都倒置了。原先被关住的病人此刻变成了护士的角色,他们依旧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手里却拿着黑色的条带,抽打着尖叫的护士们。
接受过“光明计划”治疗的患者,更是像一个个无情的鞭打机器,嘶喊声越高亢手下越是血肉飞溅。
一颗爬满红血丝的眼珠子飞到路宁的脚边,她皱着眉头,有些想吐。
空荡的后花园里。
一个肥硕的身影蹲在地上,正费力往洞里掏着什么。
“哈——抓住了!”
“佩蒂恩护士,现在,开饭了哦!”
只哇乱叫的大黑耗子在他手中颤巍巍,令人作呕,嘴角挂着畸形的笑容,一把拧过被捆缚在轮椅上人的脑袋,似乎要强行塞进她的嘴里。
佩蒂恩面色涨红,死死咬着厚嘴唇,边挣扎边从破锣嗓子里发出无助的气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扭曲的臭味。
“奈姆。”
那未被纱布包着眼睛直直看向路宁,浑浊的,没有一丝人的神智。
路宁在心底深呼吸,然后缓步走到他的面前,尽可能地放轻声音:“你该吃饭了。”
“吃饭?”奈姆拎着黑老鼠的手一顿,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
“嗯,不吃饭会饿的。”
路宁强压着恶心从他手里接过老鼠,那滑腻的尾巴质感差点让她没忍住丢掉:“我替你照顾佩蒂恩护士,好不好?”
“奈姆要吃饭!”口水顺着他干裂渗血的嘴角滴下,奈姆痴笑着:“佩蒂恩护士也吃!”
说完扭头朝外跑去。
几乎是身影消失的瞬间,路宁松开大黑耗子的尾巴。
啊啊啊啊啊!不能要了,这手指不能要了!
逐渐平复心情后,路宁才将视线移向轮椅上的佩蒂恩。
她早就被吓得神经错乱,失神地望着虚空,眼中满是恐惧的余烬。嘴唇不住地颤抖着,呼吸急促,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法言说的噩梦。
看着佩蒂恩这副模样,路宁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虽然她是刽子手中的一员,但是对于路宁来说,倒也没什么做得过分的地方。
换句话说,远离埃拉,她就会变得正常得多。
路宁将那颗散发着幽香的茉莉花别在佩蒂恩的耳侧,轻声诱哄着她回神。
“可……可怜虫!”她恍若刚历经一场与死神的博弈,大梦初醒般死死扣住路宁的手腕。
路宁:“嗯,是我。”
“快逃,这里的病人都疯了!”佩蒂恩的语气有些急促,哑着的嗓子不知从哪漏了气。
“不不,我不能逃。”她摇摇头。
佩蒂恩瞪圆了双眼:“你,你也疯了?!”
“在这之前,你要告诉我关于埃拉姐姐的一切,”路宁蹙眉,纯真的面庞上有种落寞的委屈:“不然我们都逃不了。”
茉莉花的清香不知不觉钻入佩蒂恩的鼻息:“好好,我,我告诉你。”
“只要……只要我能逃出去。”
许是被吓得狠了,她说话断断续续地,不连贯,但是路宁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疯子刚来康复院的时候,还很…正常,看不出来一点有病的样子。”
“不过没多久,那天妮娜去后花园喝酒,却看见,看见疯子和另一个女人光着身子,她们在,在互相摸对方的身体!”
这说的是和阿曼达,阿曼达在拦住她的那天说她和埃拉的关系不是路宁可以理解的,大概就是指二人在这样一个黑暗之地萌生了互相慰藉的情愫。
“多么肮脏啊!上帝终会惩罚她们的,最可怕的是,那疯子上一秒还笑得毫不在意,下一秒又跟失忆了一样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恶魔早已住进了她丑陋的躯体……”
——
路宁心事重重地回到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