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黑光融进黑眸时,属于‘乔治’的记忆朝着方然涌来!
然后出乎方然预料的,
他没‘看到’什么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之类的严重悲剧,也没有什么赌博欠债还不上之类走投无路的重大突发事件,
乔治的记忆里只有...
一股彷徨。
他是一家回收站的司机,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车里,开车把市区里回收到的东西运到郊外废品厂,
没有假期,如此往复。
他的工作不需要和人交流,他在这里也没有朋友,每天早上醒来出门之后就是上车,坐在只有油门、刹车、方向盘等等这些东西的座位上,
开始一天可能要长达十个小时的单调工作。
他中午会花八美元从路过的快餐店买四个汉堡,在车上吃掉,然后在车上休息,接着继续开始下午的工作,
直到下班。
他总是干不了多久的年轻同事们都不怎么和他打交道,他也没资本跟着他们去那种男女厮混的廉价酒吧,
没有任何的社交娱乐,他下班之后直接回家,
离开那个坐了一天的车里回到他每天住着的屋子。
他十几岁的儿子是个处于叛逆期,不在乎学业的校园混混,
他的妻子是个身材走样的胖女人,在餐馆里当刷盘子的服务员,总爱抱怨,
‘你就不能再努力点么!我们这個月又是只能交得起房租,还有伍德之后的学费,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从这搬出去?’
他从以前到现在的家庭一直是挣扎在贫困线以下的社会底层,他没受过好的教育,不知道怎么改变处境,也不知道怎么改变自己的下一代,
长时间坐着不动的车内工作让他的肩膀和腰疼的越来越频繁,
他每天晚上都要花很久才能让自己睡着,
然后醒来后开始又是一样的一天。
醒来出门、上车、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不变的风景、不变的路线,
中午买四个汉堡,在车上吃掉,在车上休息,
开始下午的工作,忍着肩膀的疼痛直到下班,然后直接回家。
‘伍德和他的同学打架,我明天得去趟学校,假如你的薪水能涨一涨,我就不用心疼明天请假少赚的那点钱!’
听完妻子不停的抱怨,拖着满身的疲倦上床睡觉。
然后醒来开始又一天,
出门,上车,不变的位置,
中午买汉堡,吃掉,休息,
肩膀疼,下班,回家。
‘我朋友的丈夫这个月又多赚了几百美元,你什么时候也能...’
抱怨,睡觉,
然后又是一天...
出门,上车...
.....
不是一天两天的光景,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的生活,
没有社交、没有朋友、没有人在乎自己、没有人关心自己的死活,没有活下去的方向,
生活里没有半点乐趣或者希望,看不到任何的光,
每天在牢笼一样的地方,重复着单调劳累的工作,只能咬着牙忍住疼痛的坚持下去,不这样做就活不下去,
每一天都是费力旳咬牙挺过,想到明天还要再过这样的生活,
一股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从乔治的记忆里,方然只‘看到’这样压抑着的东西,没有家破人亡或是走投无路的那样的剧变,
从他那一天天不断重复的生活里,卖光的汉堡、坏掉的收音机、妻子的抱怨、发疼的肩膀...
方然只看到了这样细小的绝望堆积在一起。
够了!够了!我坚持不住了!我真的坚持不住了!这种生活我不想再过下去了!
这样每晚入睡前都是痛苦和折磨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
让它结束吧!让我解脱吧!
感知着从他记忆里痛苦挣扎的内心呐喊,方然猛然间想到了黑市的那一晚,他看着乔治对自己挤出的那股温和的笑容为什么感觉有些熟悉,
他在克里姆脸上见过。
只不过和年轻的超级天才相比,乔治是个生活在休斯顿底层已经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他彷徨在这个世界上,茫茫的活着。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
在这一刻突然想起了这句话,一下子明白了他想要自杀的理由,
方然有些叹息中寻找着引爆了他所有堆积的绝望,让他想从楼顶跳下的‘那个瞬间’,
然后方然在乔治的记忆里找到了。
那是几天前的晚上,他在工作途中顺路捎了一个让人难忘的美女和一个很有精神的外国小伙子,
听着那个小伙子用蹩脚的英语对自己大声感谢,帮助了别人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