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记忆这玩艺儿嘛,原本就和变形眼镜差不多,既可以看取远处不可能看到的东西,又可以把它拉得近在眼前。
——三岛由纪夫《丰饶之海》
(2)
三岛白茸朦胧地从睡梦中睁开眼,枕边的湿痕提醒着她梦境中的故事。算算多久了,好像从咒术高专退学后,她就再也没有做过关于学生时代的梦了。窗外刚刚升起红霞,她拿手梳了梳头,踩上拖鞋准备去洗漱。推开房门的时候,她听到了厨房煎东西的声音。哎呀,单身一个人住久了,她都快忘了她邀请七海建人来跟自己合住的事情。要是穿着这件睡袍出去,真是太尴尬了,她这样想着,边打哈欠边换衣服。
自她从咒术高专退学后,她跟他大概四五年没见了吧?要不是前几天在居酒屋吃夜宵时碰到,她估计至少还要个一年半载,才能以合理的理由见到他。
来到客厅,七海建人果然在做早饭。可能是刚睡醒吧,三岛白茸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她给七海建人免去一大半租金的要求是他得像高专那样,照顾她的一日三餐。东京寸土寸金,地段好的地方,租个单间都贵的要死。七海建人整天加班,要是租到偏一点的地方,稍不留神就会错过末班车。可租在东京,光是租金就得花去他一大半的薪水。所以在三岛白茸提出自己要求时,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想不到过去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我那些忌口。”三岛白茸悄悄踮起脚,观察着穿在他身上有些显小的欧式围裙,心里盘算着买一个卡通人物的围裙让七海建人做饭给她吃。
内心的小人头上冒起了恶魔的犄角,三岛白茸表面上还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比起高专时,留着短发略显冷冽的模样,现在留起长发的她配上嘴角的微笑,看着要比从前良善的多。即使七海建人在职场的直觉告诉他,这种微笑一定没安好心,然而带着老同学的滤镜,他觉得她还是值得信任的。至于某天回家,发现厨房的围裙换成了小猪佩奇的式样,这就是后话了。
三岛白茸的店里有兼职的大学生照看,晚去一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此,她还在慢悠悠啃着三明治呢,七海建人已经收拾好二人的便当,准备出门了。临走前,他一只脚都踏出房门外了,又退回来,叮嘱三岛白茸把饭菜热热再吃。
面对女人疑惑的目光,他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客厅茶几上放着的胃药。
“我走了,你记得好好吃饭。”
关门的声音应和着外面的鸟叫,看着面前吃了一半的三明治,三岛白茸有些食不知味。年少时有父母盯着一日三餐,来咒术高专,有七海建人给她开小灶。进入社会了,饭菜这种东西都是想起来了,才弄点方便食品对付一下,咖啡什么的当白开水喝。长此以往,她的身体率先吃不消了,某天走在路上视线一模糊,再一睁眼,就看到了医院空白的天花板。她脑袋空荡荡的,半天回不过神,夜蛾正道喊了她一声,转头对上两张臭到不行的脸。
低血糖,胃出血,贫血,心脏早搏,心律失常,五条悟皱着眉毛念着她的单子,不忘吐槽一句三岛白茸为什么给他备注是五条混蛋?搞得路人小姑娘以为他是她前男友,上来一句你前女友昏倒在路边,把他吓得手机差点没拿稳。
“只有混蛋会对病号用这种语气。”
“拜托,你五条学长可是在这守了一晚上啊,你就这么对待我吗?”五条悟嘁了一声,如果不是他接到电话后,第一时间赶来送她去医院,估计第二天早报上就有妙龄少女因胃出血死在路边的新闻了。
听着他俩无意义的嘴仗,夜蛾正道疲倦地叹了口气,他本来在外国开研讨会,接到消息后,买了最早的机票飞回东京。路上,他都已经想好怎么批评侄女了,可望着病床上病恹恹的三岛白茸,再多埋怨的话语,也无从出口。他从五条悟手里接过她的单子,边看边皱眉头,老师当久了,不怒自威的气质让三岛白茸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回学校吧。”他说。
“我不回去。”
夜蛾正道瞪了她一眼:“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劳累过度,各项指标都在危险的边缘了?要不是悟来的及时,你真的会过劳死,你知道吗!”
“对待病人应该温柔点。”
“你在咒术高专别的没学到,只从你的学长们身上学到跟我顶嘴吗?”
夜蛾正道气个半死,却又不好说些什么,只能狠狠地瞪着五条悟,用眼神告诉他都是你带坏后辈。五条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为了防止老师将气撒在自己头上,他识相地选择了跑路。只留二人的病房里,夜蛾正道问她为什么不想回学校,她回答因为不想当咒术师。
他又问她是不是因为灰原的那件事。
三岛白茸沉默了,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头哽咽地连话都说不出。就算性格再早熟,她也还是个半大孩子。两年多里,她先后失去了母亲,失去了挚友。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这操蛋的咒术师职业。
“我明明有机会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