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马拉雅的山顶,
永远不会有万家灯火。
——艾米莉·狄金森
记得那是班里一个同学生日聚会,很晚了,我从她家出来,灯光沿着漆红墙面蜿蜒而下,我沿着墙角走,风有点大。
墙角那里传来一道女生的声音。我没在意,继续往前走。一阵风吹过,我清晰的听到那女声叫他的名字。
骆清。
我后背一僵,慢慢地抬眼看过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前方的路灯下,唯一不同的是,他把头发剃成了毛寸,显得他的五官愈发瘦削立体。
旁边站着一个短裙女孩,声音就是从她嘴里发出的。那女孩只是到他肩膀那儿,仰着头看他,嘴里不停地说些什么。
我听见女孩一口一句他的名字。
骆清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微微侧着脸,不看他,也不看风。
女孩子倾过身去拉他的手,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我站在墙角下的黑暗里,看着灯光下的少年,第一次觉得我们的距离,是那么远。他是灯火阑珊处永远肆意烂漫的少年,看春风不喜,看秋雨不恸,永远张扬地活在他的世界里。而我是暗处苟延残喘的水鸟,拖着伤痕累累的翅膀沉在水底,怎么会有力气飞向他?
我努力地读书,写字,看花看月,时光就这么扑棱扑棱如同鸽子般飞过。我知道骆清于我,是一个永远不会实现的小心愿。只能偷偷搁在心里,生了灰,发了霉,也不可见天日。
那年五月,我其实见过他一次。我只记得那天天光明艳,粉霞铺在天边。
我甚至都忘记了为何往那边多迈了一步,神使鬼差般地。
小巷里,烟雾缭绕,一个黑衣男生跨在摩托车上,用脚微微点地,手里头夹着一根烟,松松垮垮地笑着,旁边站着几个学生模样的男孩,穿着和我一样的校服。
我微怔一下,想着谁都笑不出他的样子。
旁边传来一声微动,我隐藏在角落里,目光随那群男孩一同望去。
是骆清。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袖口处有一圈金色的镶边,下身穿着灰色的短裤,露出一截白皙的腿,脚上却随便穿着一双拖鞋。
那群男孩看他出来,静静对视一眼。原本跨在车上的男生扔了烟头,挺直了身子。
巷子里灌满了风,少年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他像往常一样松散地站着,眼神和平时却不太一样。
骆清的松散也好,漫不经心也好,和其他男孩都是不一样的,纵使他痞气,张扬肆意,他身上总是有一股寡淡又清冽的气息在的。
可是哪怕他的言行举止和你略有距离,却依然阻挡不了你对他的好感。他就是这么一个人,笑起来肆意张扬,却始终带着距离感,让你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靠近。
“你就是骆清?”一道男声打断了我的遐想。黑衣男孩笑了一下,从车上下来。不知为何身后的穿着校服的那群男孩早已了无踪迹。
骆清笑了一下,“是我。”
对面那个男孩笑了,很爽快的样子,上下打量着骆清:“安怜,你知道吧?”我听着他嘴里冒出的陌生名字,突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那是我女朋友!”黑衣男孩突然徒手抡了烟。
我眼前蓦地浮现出那晚路灯下白衣短裙女孩的身影,就是那个女孩,一口一句骆清的名字。
黑衣男孩有些失控地看着他,骆清不瞬不错地直视着他的眼睛,脸上依旧是淡淡的表情,眼底漆黑漆黑,像深不见底的漩涡。
半晌,他淡淡开口,语气还是那般漫不经心的样子:“知道就好,管住她乱伸的腿。”
黑衣男孩听到这话一下子就跳起来,作势要扑向骆清。我为他捏了一把汗,不禁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闷响并没有传来。我睁开眼睛,风乍起,涌动着万点绿意,天边挂着一轮孤月。
黑衣男孩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
天慢慢黑下去,我拖着步子往回走去,身后的路灯蓦然亮起,光线倾泻一地。
旁边的小吃摊挤满了穿着校服的学生,手里拿着吃食,三五成群,嬉戏玩闹。一群小孩子在我面前呼啦啦跑过,其中一个披着轻飘飘的红色斗篷,手里拿的是男孩子心目中的“长刀利戟”。
斜斜的窄巷中,橘色的灯火从旁边的窗户中溢出,不时有学生从身旁走过,形色不明,轮廓绰绰,只此擦肩,匆匆而过。
世界好像从我面前消失了,我脑海里全都是刚刚骆清嶙峋清孑的眼神。
我见过歪头笑的他,操场上尽情挥洒汗水的他,早读时睡觉的他,考场上低头解题的他,和老师嬉皮笑脸的他,雪夜热情助人的他,和兄弟勾肩搭背谈笑风生的他,楼梯间淡淡微笑的他。
可是我刚刚看到的他,不是我印象中的其中任何一个他。
黑夜男孩向他扑过来,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