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的空间和无限的时间中,能与你共享同一颗行星和同一段时光,是我莫大的荣幸。
——卡尔萨根 《宇宙》
顾念的婚礼在那年三月,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我在婚礼前一天晚上赶回老家,顾念坐在一旁,那个退伍军人坐在她身边,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身材高大,倒衬得她很是娇小。
那一刻我知道,我成为妈妈的外人了。
顾念站起来抱住我,眼泪哗啦啦掉下来,嘴里不住地说着对不起。
哪里需要对不起呢。就算说了对不起,一切都无法挽回,无法挽回一段失败的婚姻带给我的伤害,原生家庭所留下的遗憾,终究无法弥补。
我伸出手,有些僵硬地环住了她的身子。
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二天清晨就起来化妆,我选择了一件素淡的米白色裙子,光滑的绸缎布料上隐着细密的花纹。
顾念看了一眼,说今天你倒是像是新娘。
我轻轻笑了笑。
宾客盈门,顾念一身白色套装,挽着丈夫的手臂,眼中含笑,旁边的男子身穿一身军装,身影挺拔。婚礼一切从简,没有冗长的致辞,繁杂的流程,有的只是良人亲友,齐聚一堂。
我坐在台下,看着台上敬酒的两个人,内心涌起一股绵长的感动。我就那么一侧头,就看见那个曾经在我心里描摹了无数次的身影。
那天那穿了一件黑色衬衫,敞着领口,抬手喝酒的动作牵起衣领,露出一节锁骨。他那一桌坐的都是和他差不多大的男生,觥筹交错,谈笑风生。骆清懒懒地靠着椅子,缓缓抬眼看着这婚礼上宾客满堂。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端起酒杯,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酒杯里。我无数次想过他盛装出席,宾客满座之间,他满眼都是我一个人。
我知道,宁津十七岁时的小心愿,永远不会实现了。
我碰碰旁边人的手臂,看着那边问了一句。
旁边那女孩笑着说:“你说那一桌啊,那都是新郎母亲那边的亲戚,二十多岁的年纪,和你差不多大。”说完她侧过头,有些惊恐地看着我:“宁津你怎么啦眼圈这么红?”
我抬起手来,笑着掩面:“是吗,可能是喜极而泣。”
那女孩大笑,说我太感性。转过身子又和旁人说说笑笑。
我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没想到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再后来看到他的身影,是在朋友圈里的照片墙上。照片里他一身西装,笑得风光霁月。怀里的新娘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侧着头温温婉婉地笑着,眼里都是他的影子。
他啊,终于找到了一个满眼都是他的女孩。我合上手机,不觉满眼都是泪。
我曾无数次想象他会找到一个怎样的姑娘,他会在她煮粥时一把从背后抱住她,会在夏日午后开车到海边带她吹风,他会在聚会时为她挡下一杯烈酒,他会在傍晚夕阳下的停车场里准备满车的鲜花,他会在深夜缠绵悱恻之际叫她的名字。他们看着他们的孩子学会走路,开始上学,结婚,生子。然后他们会一起到白头。
可惜,那个人不是我。
宁津永远的失去了深爱的骆清。
遗憾吗。
后悔吗。
时光退回到二〇〇九年那个四月,宁津站在树荫下,第一次遇见了后来她此生难忘的少年,树影婆娑,世界起舞。如果当时十七岁的宁津想到未来,她一定会笑着摇摇头。
不遗憾。
不后悔。
你是我深夜辗转反侧后抬头看到的那轮皎洁的月亮,也是我低到尘埃里开出的那朵花。
遇见你,是我此生做所的最好的事。
我是被雨惊醒的,淅淅沥沥的雨。
往窗外一看,枝稍上只是沾了点透明的水珠,风气长林,带着点冷气。天还没亮,屋子里黑漆漆一片。
我支起胳膊撑起半个身子,另一只手往床头上摸烟和火机,不知何时,我的已经慢慢离不开烟。
“啪嗒——”蓝色的火舌划破黑暗,伴随着一缕烟升起又落下。我支起一条腿,背倚床头。我看着黑暗中的火星,脑海里慢慢浮现出骆清的脸。当年他也是这样,手里夹着支烟,手上的骨节清晰分明。
我不禁好笑,宁津啊宁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忘不掉他。
有一年我和余蔚在商厦逛街,走到楼梯处发现一个娃娃一直跟着我们,余蔚看了一眼,那娃娃竟然摇摇晃晃地朝我们走来。粉嘟嘟的一个男孩子,走起路来左一晃右一晃,身上穿着精致的小衣服,看样子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
余蔚笑笑,饶有兴致地蹲下身子,想要逗逗他。没想到那娃娃看都没看他,径直朝我这里撞过来。我慢慢蹲下身子,他一头撞进我怀里。我哪里接触过这样可爱的小宝宝,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