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浓郁,院中的杉木下,矗立着一个孤寂的身影,夜风像个小贼,悄悄撩起他的衣摆。
月色素白,浅浅地洒在褚煜的脸上,更添了一份清冷之感。算算时辰,他已经在杉木下站了好几个时辰。
周令九与江照蹲在走廊下,不敢靠近。
“殿下整日都未进食,会不会饿着身子?”江照小声问道。
周令九闷闷地叹口气,“殿下忧心王妃,根本无心茶饭,我倒是真饿了。”
今日,褚煜未进食,他也不敢吃。
“啊?”江照抬抬眼皮,一脸惊讶,“我,我下午的时候去灶房,偷偷吃了两块油饼。”
“你,你居然,背后着我偷食?”周令九一手伸过手掐住江照的后颈。
江照轻咳两声,又捂住嘴,“九哥,我都快饿死了。要不,我去灶房找找,给你果果腹?”
“不必。”周令九严正拒绝道,“殿下不吃,我也不吃,我要陪着他。”
江照啧了声,又朝周令九靠近一些,“九哥,你肚子?”
“肚子怎么了?”周令九目不斜视。
“好像,在咕咕叫。”江照不好意思地指了指。
周令九窘迫不已,起身,蹲久了脚麻,起身差点崴脚。幸好用刀撑着地,才能稳住身子不倒。
“唉,王妃为何还不回来?”周令九眼光望向院门,真希望胡葭马上出现在面前。“她该不会,不想回了吧?”
“胡说,王妃怎么会丢弃殿下。”江照立即扼住周令九这可恶可怕的想法。
“嘘,莫让殿下听见了。”江照又嘘声道,“九哥,我先撤,你再陪陪殿下。”
“喂?”周令九刚出口一个字,又压住嗓音,怕吵到褚煜。
周令九壮着胆,朝杉木走近,“殿下,回房歇着吧,王妃应当快回来了。”
褚煜负手,就一直矗在树下,周令九见他没回应,又再上前两步。“殿下,去歇着罢,伤了身子,王妃也会心疼的。”
褚煜悠悠地转过身,脸色写满落寞与忧伤,“她真得会在意我吗?葭儿嫁给我,只是迫于父皇的赐婚,她说过,此生只被动过一次,便是自己婚事。”
“殿下,”周令九一时语塞,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人心都是肉做的,这人嘛,日日对着,夜夜睡着,感情也是会渐渐生出来的。”
褚煜茫然地望着周令九,“你说得当真?”
他自己也自嘲地笑起来,“我本就有一半蛮夷血统,葭儿乃是定国公之后,一身傲骨,傲然于世间,我究竟要怎样才能配得上她?”
“殿下莫要菲薄自己,阿九向来明白,殿下聪慧仁爱,虽身有不济,但心思玲珑,待人温和。”周令九跟在褚煜身边十年,他因是质子被南楚及大炎王公贵子瞧不起,但胸中未生过歹毒之意。
彼时年少,心中虽有委屈,他会骂回去,会一个人躲着哭。可自当得知自己被质于南楚,定远军驻守南境后,两国便相安无事。
褚煜内心也偷偷骄傲过,他觉得自己好像与定远军一般威武,为两国边境百姓奉献了自己。
院外传来马儿的嘶鸣声,“定是王妃回来了。”周令九脸色一喜。
褚煜身子晃起来,强令自己冷静下来,但面色仍如常波澜不惊,可他的眼中的波光骗不了人。
胡葭朝身后的侍卫扔去缰绳,跑进院中。月色洒下,透过杉木茂密的叶片,只有微弱的点点斑驳映在褚煜的脸庞。
周令九见状,不着痕迹地退到走廊,正巧撞上江照,一把拎起他,拖回房内。
一袭湖蓝水色朝褚煜奔来,撞到他怀中。
“葭儿,”褚煜紧紧搂住胡葭,从早上的怨怼到昏迷醒来的不甘,再到夜晚的思念与彷徨,此刻皆因这一个拥抱,全部化作一缕青烟,溜掉。
“夫君,我回来了。”胡葭伏在他怀中,低哑又轻柔地说了句。
“我知,葭儿定会回来找我。”褚煜一整日的委屈无助与不解,全部都释然。
月色下,二人相拥,连林间的蝉与虫都悄悄静下来,不再叨扰他们。
“王妃回来啦?”江照被推进房内前,恍惚瞄见胡葭的身影。
周令九点头,扔下雁翎刀,替自己倒了杯茶,喝起来。
“九哥,给。”江照把从灶房拿来的油饼递给周令九,“快吃吧。”
周令九一把夺过油饼,嚼起来,又想起来更重要之事,含含糊糊道,“殿下还未进食呢?”
“啧,九哥,你真是不识趣不懂事呐。”江照按住他的肩膀。
“王妃回来了,殿下此刻还有心思想着进食?”江照若有所思道,“再者,要吃,王妃自有喂好他的法子。”
“哟,”周令九拉长着声音,啧啧几声,“看不出来,你人虽小,却是一肚子淫汤秽羹。”
“诶,话可不能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