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文啊,有没有烀过猪肝?”
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绪,陈铁柱开口了。
韩振文木然的摇了摇头。
这话把韩秀英都听愣了,不是得说这个大肠缝的行不行,咋还扯上烀猪肝了?
“烀猪肝啊,是一个细致的活,急不得。”陈铁柱笑着说道。
“火小了不行,小了烀的猪肝不香。火大了也不行,烀出来的猪肝发柴,口感不够细腻。像我这样半开不开的水温呢,那就正好了。”
“现在也差不多了,可以捞出来。等凉了之后还不能用刀切,会有刀锈味。所以啊,到时候咱们就是手掰猪肝。你觉得你缝的大肠咋样?”
“呃……,应该是差点意思。”韩振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陈铁柱却是摇了摇头,“不仅仅是差点意思,而是差了很多的意思。因为在这位患者恢复血运之后,你缝合的地方肯定会破裂。”
“即便是当时没有破裂,在术后的恢复过程中,也是躲不过去的。所以说,也就相当于你已经把这位患者给送走了。”
“为啥啊?这不是缝上了吗?”韩秀英有些不服气了,反正她就觉得缝得很好。
“此情此景,我想起了一首诗。有道是,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陈铁柱说道。
“你就是患者的老母亲啊,瞅瞅这针脚缝得多好,多紧密啊。一针挨着一针,赶明个咱不当医生了啊,咱们当裁缝去。”
韩秀英皱了皱眉,陈铁柱话语里讽刺的意味哪里听不出来。可是他说得言之凿凿,好像这么缝是真不行?
其实这已经是陈铁柱很收敛了,要是换成他以前的脾气,看到能给肠子缝成这样的,他肯定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缝合得太密了,要我估算的话,最可能的两个后果,就是导致供血不足坏死,或者过早腐脱。”陈铁柱接着说道。
“而不管哪一种,患者大多都会以为是刀口疼,从而延误了最佳的抢救时机。虽然没有直接死在你的手术台上,性质也是差不多的。”
“不管是当医生也好,还是我做厨子也罢,其实道理都是一样的。都得掌握一个度,仔细想一想,当初老师咋教你的,是不是针脚之间得有个差不多的距离。”
“然后再看你的抽线,虽然咱们用的是普通的缝衣服的线,但是你最起码也得保持一个力度吧?”
“好好拿着你的患者反思一会儿,然后帮我把猪心洗喽,咱们还得盐焗猪心。我的心性,英子和豆豆能够磨练,你的呢?”
韩秀英咬了咬嘴唇,刚刚真的想习惯性的揍这货一顿,跟自己有啥关系啊?
可是看到自己的弟弟触动很大的样子,还是选择先忍忍吧。
“陈哥,谢谢你,你说的对。刚刚心烦意乱的,就光想着缝合的速度了。”韩振文认真的说道。
“那还愣着干啥啊?把你的患者剁了,喂院子里的鸡鸭吃吧。要不然你还想珍藏起来,抱着睡觉啊?”陈铁柱调侃了一句。
“嘿嘿,不能、不能,我这就剁。”韩振文乐呵呵的说了一句,直接开始操持。
“行了,我到外边做盐焗猪心去。豆豆啊,去喊二爷爷、建国爷爷来家里吃饭,建国爷爷在大队部呢。”陈铁柱说道。
“嗯呐。”
院子里跟狗剩子和小迷糊蛋玩的豆豆开心的应了一声,屁颠颠的就往外跑。
跑腿这个活,她可从来都不觉得累。
“振文,你过来。他刚刚说得都挺对的?”看了在院子里忙活的陈铁柱一眼,韩秀英压低了声音问道。
“姐,陈哥说得太对了。”韩振文苦笑着点了点头。
“而且刚才吧,虽然陈哥都是笑着说的,可是我心里边还挺害怕的。就像啥呢,就像小时候在课堂上捣乱来着,然后被老师给发现了。”
“你怕啥?他还敢削你是咋地?我削他。”韩秀英不服气的说道。
“姐,不是那个意思。反正我也说不好,就是怕。好像也不是怕,就是觉得对陈哥做了啥亏心事。”韩振文有些郁闷的说道。
“诶,对了,陈哥是咋懂得肠管缝合的呢?他以前真的懂啊?刚刚我确实表现得不咋地,陈哥没骂我都烧高香了。”
“他哪里学过这玩意,方主任在这里待过几天,还有这边的马院长给他拿来的书。”韩秀英说道。
“对了,何老给他邮的书也该到咱们镇上了吧?明天想这点,去镇上的时候我到邮局看看去。”
心里边还是有些小开心的,毕竟从弟弟这边也是可以确认,陈铁柱这个货还成。
弟弟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人啊,刚刚乖得就跟小鼠儿似的,还挺好玩。
“姐,你说陈哥咋就这么厉害呢?”韩振文问道。
“我哪里知道啊?不过他学啥东西都挺快的,这个倒是个事实。”韩秀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