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待拓跋禹顶着寒气摘下一支「天韵阁」牌匾内泛着雅致清香的蜡烛,又小心护着烛火赶回,孟君轲早已不在原地。
望着空无一人的寂寥场景,拓跋禹心中竟有种“意料之中”之感,仿佛早已熟知她的脾性——心血来潮想要什么便支使别人去做,等得不耐烦了转身就走,不管不顾将一切抛诸脑后。如此不可一世的脾气只有在朝堂之上、沙场之中才会有所收敛,却又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步步为营老练狠决到令人心惊。
对于支使拓跋禹一事,孟君轲果然毫无羞愧之意。挑灯处理了些政事,又小憩了三两个时辰。翌日清晨,待她支开窗子,却在窗檐下发现了两支燃烬的香烛——原来昨晚隐约闻到的阵阵雅香,竟是来自此处。
想象着拓跋禹面无表情将香烛轻置于窗外的场景,不知怎地,孟君轲心中竟有几分愉悦。
抬头看了眼天色,她耐心等待片刻,果不其然,尚且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有人前来言曰孔师有请。
小厮领着她来到天韵阁前厅,孟君轲扫视一周,发觉最上方的主位仍为她空着,孔师与郑瑜立于下方两侧,中央还跪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中年男子。
落座主位,孟君轲挑眉笑道:“怎么,这架势是要三堂会审么?”
郑瑜双眼泛着血丝,可见两日都没怎么休息好,就连原先饱满光洁的脸颊都有些枯黄。她哑着嗓子,指着地上男子禀告道:“此人两年前入我阁内,乃是管理仓库的一个小小领班。他已承认,是自己偷偷替换了原先采买的硝石,导致子炮出了问题。”
孟君轲眉梢愈发高挑,“背后受何人指使?”
闻言,那男子立即哭嚎自证:“大人明鉴呐大人!小人见硝石金贵,一时鬼迷心窍,偷了些拿出去卖……”
这话自是鬼都不信,郑瑜亦是不信,但时间太过紧迫,只够她揪出这人,幕后真凶却是实在调查不出。
孟君轲单手托腮,好整以暇道:“哦?卖给了谁?得来的钱又都用在什么地方了?”
“卖、卖给城内的烟花贩子,钱被我用来买了一处宅院。”那人气势不足道。
这消息郑瑜已然提前调查了一遭,她面色灰败肯定道:“问了那几处商贩,确实从他这儿进了些硝石。宅子也已派人探听过了,价格远非此人能负担得起,但在半年前被他买下。”
竟是做得滴水不漏。
但过于滴水不漏反倒是有了破绽,孟君轲似笑非笑道:“这硝石的来路如此敏感,你卖的时候,竟未嘱托那些商贩保密?”倒像是专门留下的线索一般。
“小人、小人……”那男子讪讪开口,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关于子炮一事,孟君轲的手下昨夜已将探听到的信息上报,是以她心中本就有些猜测,她突然提起一个看似毫不相干之人:“肖明远可是天韵阁之人?”
“这……”郑瑜犯了难,天韵阁人员庞杂,并非每个她都认得。
一直沉默的孔师在此时出声:“此人乃是阁内一个主管采买的小管事,于半年前告老还乡了。”
孟君轲不禁侧目,孔师年过半百,管理偌大一个天韵阁竟能精细至此,怪不得能成为颍州史无前例的状元郎。
“劳烦孔师再去查查,肖明远同此人是何关系。”
天韵阁内一应人员变动皆需由大管事做最终审批,孔师本欲派他去查,不曾想大管家直接指着地上男子道:“两年前仓库缺人手,便是肖明远推荐了此人做活儿。”说着,他惴惴不安看了孟君轲一眼,一面猜测着这位贵客的身份,一面解释道:“肖明远此人向来勤勉认真,入阁数十年从未犯过错,因而他推荐之人,在下未加探查便雇了进来……如今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闻言,孟君轲宽慰笑道:“未出任何事,今日之事烦请保密。大管事带他离去吧,此人还是同往常一样做活,但还请大管事看管好他,一应接触人员事务须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且不能叫他人看出端倪。”
大管事看了眼孔师默许的态度,忙不迭应下,解开那人身上的绳子,带着他一同恭恭敬敬退下。
孟君轲虽未明说接下来的打算,但显然不会如此轻飘飘便放过肖明远和那男子,按捺不发只怕是所图甚大。孔师对此心知肚明,朝郑瑜道:“你去盯着此事。”
这便是有意要支开郑瑜了。
待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孔老爷子终于开口道:“郑瑜犯下滔天大错,老朽无颜为这不成器的孙女求情,只盼举天韵阁之力,能够补救一二。”
听了此话,孟君轲双眸微微闪烁——终于进入正题了。
对于哑炮一事的背后主使,孟君轲心中本就有些猜测。此案虽事关重大,但并未造成惨重伤亡,远没有到她这个大将军必须亲自前来调查的程度。她掩藏行踪特意来到天韵阁逗留整整三日,正是为了孔师的这句话。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郑瑜虽是无心之失,但天韵阁炮火生意基本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