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风和日丽,最是踏马寻青的好时节。
孟君轲想也没想便唤人牵来两匹马,示意顾清竹同她一道骑马去望亭。
迟疑地看了几眼威风凛凛的汗血宝马,顾清竹羞赧地坦白道:“在下……不擅纵马。”
“啊?”孟君轲翻身上马的动作顿住,她甚是奇异地瞧着顾清竹,“你不会骑马?”
那些世家子弟们六岁起便开始学习骑射之术,向来都只有马术好与坏的分别,却断断不会出现无法骑射的情况。
似是看穿了孟君轲的疑问,顾清竹了然地垂下眼,认真解释道:“清竹自幼家贫,家父早亡,仅靠家母浆洗为生,实在无力负担饲马费用。”
孟君轲这才知晓此人的名字,确实没在世家子弟中耳闻过。但他如此穷苦出身,又是如何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
孟君轲兴趣越发高昂,但宫门前实在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遂宽慰道:“无妨,那你驾马车前去便是。”
来朝赴宴为免误了时辰,几乎所有大臣皆是乘马车而来,即便自家没有马车,也会租一辆以便上下朝通行,孟君轲寻思着这总没问题了吧?
然后她就看到顾清竹耳根微红,继续坦然解释道:“马车费用高昂,在下乃是徒步而来。”
孟君轲沉默了下,“你家在何处?”
顾清竹:“西良坊。”
孟君轲:“……”
感情这位大人每每都要步行两个时辰前来早朝啊?
孟君轲真想说一句,要不然你住帝姬府得了,出门左拐就是皇宫。反正帝姬府厢房无数,也不差你一个人,我就当府里养了个好看的花瓶。
但这位大人如此坦荡,倒也实在可爱。孟君轲忍不住笑了下,她动作利索地上马,然后伸出长臂一捞,便将这位大人揽进自己怀里,爽朗笑道:“那你和我同乘一匹吧!驾!坐稳了!”
顾清竹脊背僵硬,绯红一路从耳根漫延至脖颈。他身子努力向前挺了挺,尽量避免触碰到身后的两团柔软,却被孟君轲一手按进自己胸膛,还得了顿训:“坐稳!别乱动!”
霎时顿住不敢动弹,他就这样一路僵着身子来到望亭。
望亭乃是城墙外不远处的一座角亭,本无甚特殊的,但由于城中文人显贵多在此处送别亲友,慢慢倒也有了几分名气。
如今蔡老的坟头怕是都垒好了,孟君轲无缘坟前亲自祭拜,便想着于望亭遥拜一二。
杯中清酒斟了满满一斗,孟君轲却望着酒面上自己的倒影久久出神。
顾清竹见她如此,贴心地没有打扰,好半晌才温声道:“蔡老心中定是将殿下当做值得托付的晚辈。他此行一去,便是将魏国万千子民的兴衰都交由殿下了。”
说罢,他举起酒杯递向孟君轲,“敬蔡老!”
“敬蔡老!”孟君轲与他相碰,两人将杯中酒液缓缓洒在地上,然后朝向前魏的方向郑重祭拜。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孟君轲心中却突然不再沉重起来。她望着面前男人清隽如竹的身影,突然有几分理解郑瑜了——如此貌美的解语花,谁又不想多拥有几个呢?
不过俗语道兔子不吃窝边草,此人年纪轻轻且无世家扶持竟能身居高位,想来定是贤能之士,孟君轲还没有昏庸到“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此等良臣还是让他继续在朝堂之上发光发热为好。
按捺住心中蠢蠢欲动,孟君轲笑意舒朗,“走吧,我送你回府。”
顾清竹推辞不过,便只能如来时那般僵硬地缩在帝姬怀里。
半个时辰后,孟君轲甚是无言地看着面前这要掉不掉的木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她委实没有想到,堂堂朝廷从三品大员,竟过着如此清贫的生活——不仅和旁人租在同一个院落里,就连院中的门扉都摇摇欲坠。
顾清竹轻咳两声,羞赧道:“平日里这木门结实得很,只不过昨日下了场大雨……”
孟君轲怀疑人生道:“父皇如今竟如此苛待你们了吗?从三品的俸禄即便买不起独立院落,也总不至于只能同其他人挤在这种地方吧?”
“并非如此,陛下恩泽天下、宽待群臣。只是在下家贫,自幼多受乡里乡亲照拂,是以如今大半俸禄都寄了回去在当地兴建学堂,尽微薄之力也只是希望孩子们不要像我儿时一般无法安心读书。”顾清竹不遮不掩,似乎并不觉得此事有什么好羞耻或者好炫耀的,他甚至邀请道:“帝姬要进去坐坐吗?奔波半日,在下给帝姬下碗面食?”
孟君轲还真被勾起了几分兴致,大马金刀进屋坐下,好奇地打量着屋中构造——虽说此处家徒四壁,但窗几明亮不染一丝尘埃,墙上还挂着几幅意境深远的字画,颇有几分“斯是陋室惟吾德磬”的意趣在。
片刻后,顾清竹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素面,孟君轲只尝了一筷子,便瞪大了眼睛:“这是你一人做的?”
顾清竹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