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阳光照进屋内。屋中躺着一位孕妇,侧头去看窗外。
她皮肤雪白,没有一丝血色,白得像个雪人,即将融化般,给人一种易碎之感。
她的唇同样苍白,干燥起皮,似乎很久没有喝水。
那双浅褐色的眼带了万分憔悴,眼角通红,或许刚哭过。
一件做工粗糙的麻布衣披在肩头,荆钗布裙,不减天姿国色。
“月儿……”
一声温柔的呼唤将苏漓月唤醒。
苏漓月眸子略略抬起,转向声音来处。
床边坐着一位美妇人,正是苏漓月的母亲。
母亲看着唯一的闺女变成这般模样,心痛得无法言说,从碗里舀了一勺鸡汤,尽力使手稳定下来,强挤出一丝微笑,轻言细语地道:“娘炖了两个时辰,好香,是你最喜欢的乌鸡。”
苏漓月对此毫无反应。
她看见了鸡汤,又好像没看见。
面无表情,如同一尊雕塑,失去灵魂,只余躯体在这里承受世间所有苦痛。
她有一双特别的眼睛,浅褐色的虹膜,似阳光下的金色湖水,干净澄澈,以往这双眼睛总是带着笑意,如今变得木然。
哀大莫过于心死。
苏漓月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站在窗前的父亲见女儿这副模样,紧走几步来到床边,捏着拳头,勉强压下怒气,放缓声音:“月儿,你听爹爹说,被骗了《风陵集序》没什么大不了,爹爹以后找回来就是。”
母亲跟着劝慰:“你爹说得是,咱家没人看重这个,一幅字再宝贵,也不如我的女儿重要,你不要再自责了,好歹吃点东西吧。”
母亲将手中汤匙再次递上。
苏漓月张唇,抿了一口。鸡汤顺着喉咙流下,胃里滚进一团火,热气散入四肢百骸。
母亲用手帕擦了擦女儿的嘴唇,眼里闪动欣慰的泪光,只要能吃东西就没事了。
苏漓月喝了半碗,身子慢慢恢复几分力气,脸颊漫上红云,气色好了一些。
母亲扶苏漓月坐起,半倚着靠枕。
苏漓月轻启朱唇叫了一声:“爹,娘。”长久未说话,嗓音沙哑。
父亲母亲“哎哎”答应着。
父亲激动地道:“月儿你总算肯开口说话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为了那么一个王八蛋,不值得你寻死觅活……。”
母亲狠狠瞪父亲,父亲住了嘴。
母亲温柔地问苏漓月:“你想要什么?娘给你拿碗莲子羹好不好?吃完饭咱们再喝补药,你身子太弱,这回一定要好好补补……”
“我只想问你们一件事。”苏漓月打断母亲的话。
父亲母亲一起抬头看苏漓月。
“戚夕现在在哪里?”
……
“听说了吗?苏家大小姐被一个叫戚夕的男人骗了传家宝《风陵集序》。”
墙根下聚集着一堆邻居街坊,正在闲磕牙,一个矮胖大妈嗑着瓜子,先扔出一颗炸弹。“那《风陵集序》可是书圣王之曦的作品,据说黑市上值这个数。”
大妈伸出五根手指头。
众人纷纷惊呼出声。
“这么值钱?”
“可真是宝物。”
“据说皇帝都到处搜寻呢。”……
另一位瘦高个的中年妇女见风头被矮胖大妈抢走,一撇嘴“切”了一声,“《风陵集序》算什么,你们还不知道吗?”
瘦高个妇女卖了个关子,几颗人头纷纷聚集到一处。
“苏家大小姐还被骗了身子!”
“有了孽种,”瘦高个妇女一拍自己小腹:“未婚先孕了!”
“啊!”
一片惊呼响起。
矮胖大妈道:“真的假的?她怀了身孕?那她岂不是没脸见人?以后怎么活呀?”
瘦高个妇女道:“还活什么?我要是她啊我趁早寻个石头撞死,也比这般丢人现眼强。”
日头向西移去,天色渐渐暗下来,三姑六婆们散去,苏家开始做晚饭。
苏漓月的贴身丫鬟连翘端着食盘走向花园。
换下麻布衣衫,穿了一身素白丝绸里衣的苏漓月坐在石凳上,肩上披着一条红披风。
两个丫鬟一左一右为她打扇。
说是打扇,真正任务是看住小姐,免得小姐做傻事。
看见大丫鬟连翘来了,两个小丫鬟任务结束,向苏漓月行礼后离开。
苏漓月跟戚夕私奔以来一直穿着麻木衣服,吃着粗茶淡饭。
人家说有情饮水饱,苏漓月以为自己可以做到。
想不到原来戚夕只不过是看上苏家的传家宝,骗财又骗色,除了肚子里的孩子什么也没留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漓月才十七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