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风再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己熟悉的粉色月影纱的床帐,这才知道是回到了“大厦风景”自己的房间里。
此时一缕浅淡却柔和的晨曦正撒在门口这块的地板上,微风也趁机溜进来,惹得门框上的一串铃兰形状的风铃发出“叮铃铃”的清脆悦耳的撞击声,连带地上被放大的铃兰花倒影也在左右摆动着。
剪风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是屋后小瀑布的水汽混合着新鲜泥草的气息,非常的鲜活而有生命力,她真的是太喜欢这样的早晨了。
说到这大厦风景,实则就是位于扬州郊外,一个不知名的小山的平崖上,起的一个布置精雅四角齐全的小院罢了。
小院胜在清幽静谧,与院主四人日里必须面对的喧嚣鼎沸之场所截然不同,正是休憩心灵的好居所,四个房屋的设计也十分巧妙,屋主无论何时,只要打开窗户,都能将整个扬州城尽收眼底。
六年前,也就是隆元三十一年,剪风和浣雪因宫主端木岚一句“琉华宫不养闲人”而被赶下雾岳山,拖着尚未将养好的身体一路颤巍巍地到了扬州这片陌生地,接下了一息尚存的“通宝钱庄”,两人一个有脑一个有力,第一年就扭转乾坤不说,甚至还完成了当年的收益任务,略有盈余。
端木岚这人虽然凶悍却不算凉薄,只要每年的交割大会能够如数交上钱银或者等值的物件,都算完成任务,若有盈余则可自留,若有差额则从其“洗身钱”里记正账。
所谓“洗身钱”,就是每个入琉华宫的女子,大多是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或者无法再继续下去的身份,这个端木岚宫主则会动用一切手段和资源,把这人“洗白”,犹如过奈何桥重新投胎了一般,哪怕这个人形貌性格行事都未变,也依然能堂而皇之以另一个合理合法的身份重现人前。
就拿剪风来说,虽然自己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已几乎全然记不得了,但是端木岚给她的身份却是:原籍并州,官宦子女,父亲获罪连累全家,她这个幼女因年岁未到才免于流刑,被另一官宦人家买下做了女使,因表现良好渐升为一等女使,后来给自己攒下了一副身家,不仅自己为自己赎了身,还盘下了快要破产的“通宝钱庄”,一直经营至今,不仅身契籍契俱有根据,相关人员也能对其娓娓道来,甚至在相应的户政司都有登记造册,所以说不得不承认端木岚此人的能力和手段。
自然,一切资源的运用都是要以金钱来计算的,每个人的“洗身钱”具体是多少则要看给这个人置换身份要耗多大的气力,那就跟这个人本来的身份之轻重有很大的关系,比如有些本来就不声不响的人,“洗身钱”可能就百把两,那么好好努力几年,争取多结盈余,也就把钱还清了,从此恢复自由身,以新的身份好好生活,如果实在本事有限,每年连端木岚定下的任务额都完不成,那么差额就要累计在本来要还的“洗身钱”上,如果多年只积不减,那可就要准备好给琉华宫打一辈子工了。
凌剪风却是个十分例外的人,她同浣雪已经奋斗六年多,且年年盈余,离自己的“洗身钱”却仍差着一千七百五十两,主要的大头还是着落在她身上,所以她也做好了“可能要长期给琉华宫打工”的觉悟和心理准备,但偶尔午夜梦回时,她也忍不住坐起来犯嘀咕:“我特么以前到底是个什么大人物啊,竟然需要端木岚花两千三百两这样的巨资来给她置换身份!”
接手通宝钱庄第二年的时候,剪风和浣雪就相中了大厦风景的这块地,主要是因为这里视野开阔,且山顶有泉眼,分流下来形成了几条小瀑布,泉水用于泡茶为最佳,而剪风喜茶。
虽然地皮无主但是山却是有主的,两人没急着用盈余额去冲抵“洗身钱”,而是买了地,第三年的时候找工匠做设计盖了房子,第四年才有足够的钱完全按自己的心意做了装修和陈设布置,甚至另花了一笔大价开凿水渠引流泉水,让水流直接通到她在四合院中央设置的茶棚,第五年两人住进了自己心仪的房子里,这才开始冲抵“洗身钱”。
同一年射月来了,她跟刚来时一穷二白的剪风和浣雪可不一样,不仅本来就有钱还很有品味,人虽然偶尔疯疯癫癫的,对衣食住行却很挑剔,所以得知剪风自己有个小院的时候,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就自己来看房了,并且一眼就相中了一间空置着准备拿来做杂物间的屋子,并且肯以能买下整个小院的价格买下了这间屋子,由此风雪二人断定,这个人是真不差钱,而且是可以一次性缴清自己“洗身钱”的程度,来琉华宫打工大概真的是为了体验生活。
第六年年初的时候,折花来了,这女孩子年纪还很轻,应该不到二十五岁,看上去也不像受过什么重大打击或者有什么过不去的难关的样子,至少也没有到需要“洗身份”的程度,整个人洋溢着青春活力,仿佛对这世界充满无限好奇和期待。当时,端木岚就有要在扬州开设赌场的意图,所以派了折花来接管,剪风也不明何以一个女子会经营赌场,后来才知道折花这小姑娘自己就很喜欢赌钱,据说是好赌而不精,输得倾家荡产,可能是到处被人追债,这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