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来。”余沭扶额,“把她赶赶走。”
“非常不好意思主人,下意识把我收的小鬼也当成自己人了。”云霞干笑着,从精神空间闪身出来,大老远就冲另一个红伞鬼喊道,“二妞,二妞——”
余沭没有停顿,跨过浅窄的的溪流,径直走向那个倒在地上的人。
这是一个年龄与她相仿的少年,在这个接近零下的温度他却只穿着一件碎如布条的单衣,从衣服的破败之处依稀可见深浅不一的伤疤,新旧交替。
余沭在他面前蹲下来,那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
余沭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睛,那双黝黑的瞳仁黯淡无光,写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失望。
少年的眼珠向上转了转,对焦在余沭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苍白毫无血色的唇瓣慢慢抿起,偏过头去避开了余沭的视线。
“主人,确认附近没有其他灵体了。”宁香出现在余沭的身边,埋怨地看向两只红伞鬼的方向,嘀咕了一句,“这老妪也太不靠谱了些。”
她扭过头来,打量着地上的少年,“内脏破裂,筋脉也断了,若不救治,命不久矣。也不知惹了什么心肠恶毒之人,就连那连心的十指指骨都根根寸断。”
宁香又细细盯了他片刻,用那轻软拖长了尾调的声音叹息:“可惜了他一身好皮囊。”
余沭就这么安静地站着,微微偏头看向那穿着粗布衣服的红伞鬼老太,“你干的?”
听到那声音里几乎要溢出来的冷意,老太浑身一哆嗦,抖得像筛糠,她连连摇头,“大人、大人不是我啊!冤枉!”
“他半个时辰前被一个中年妇人扔在这的,小的看他也活不久了,才、才……”她支支吾吾。
才蹲在这守尸等着吸魂魄的……
当然,这话老太不敢说,生怕惹怒了余沭。
不论她老大,她可是知道余沭身边站的那女鬼身份的,那可得大有来头!
余沭冲她冷笑一声,伸手将一丝灵力渡进少年的身体。
少年身体内的情况就如宁香说的那般,内脏破裂,指骨寸断,还有些不计其数的淤伤和肌肉损伤。
灵力游走过筋脉,修复着已经失去生机的内脏,余沭垂眸看向少年:“你认识我。”
她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刚刚少年看她的眼神被她捕捉到了。
可余沭在记忆中搜罗了一圈,都没能找到和少年对得上号的脸。
“……”少年的身形一颤,没有说话。
“你命不该绝于此。”余沭站起身来,大脑一阵晕眩险些没站稳,宁香连忙扶住她。
“主人,您越级收服我们,现在身体亏损太厉害,需要休息,早些回去吧。”宁香劝道。
余沭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又叫住不远处的云霞,“空了再来叙旧,现在我需要你的鬼领域。”
她指了指地上的少年,“我要把他带出去。”
林乐乐一家的车停在村口前的断桥处,三人坐在车里左等右等也没等来余沭。
关君雅突然惊叫起来,“雾?!雾什么时候散过来的?!”
她的分贝很大,林乐乐和林肃也一惊,回过神来。
粘稠的浓雾如打翻的牛奶,已然在不知不觉间越过了车身,向外延伸着。
“乐乐,你不是说这里没鬼了吗?怎、怎么又有雾?”林肃回想起那个红衣老妪就有点后怕,他扭头看向后座的儿子,却发现后者正出神地向车窗外看着,于是他就顺着林乐乐的视线看去,整个人瞬间呆若木鸡。
穿过层层浓雾,六个穿着红色纱衣,头上盖着白布的壮年男子抬着一座红轿正朝他们前进。
一秒、两秒、三秒!
只是三秒,就从几百米开外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林乐乐看得清清楚楚,余沭就坐在轿头前,他目瞪口呆,“余、余沭姐,你到底是去洗手了还是去娶媳妇了?”
余沭瞥他一眼:“你往里坐坐,腾个位置。”
“噢。”林乐乐对余沭自然是言听计从,赶忙往里面挪了挪,但眼睛还是不愿意从那顶红轿子上移开。
“叮铃——”一声清脆的铃铛,宁香在轿中探出个头,她手指微勾,站在轿边的两名壮年男子便动了起来,一个走到余沭面前弯下腰来,一个进了轿子背出一个少年。
余沭看着那男子,显然他是被宁香差遣过来当自己的脚凳,她沉默片刻,从另一边跳了下去。
车内的林乐乐看着背着少年一直呆站在轿车边上的红衣男子,一时不知道到底是该开门还是不该开门。
“少年,太不懂事,伥鬼不会自己开门,那你还等着我主人自己开门?”云霞不知从哪出现,一边数落林乐乐,一边打开车门,指挥着男子将少年放进车里,她弯下腰来,还想再说林乐乐两句,却是刚见到林乐乐的脸就后撤出去足足数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