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我写给他那封信的位置,我最先来到了乌斯怀亚。每天我都住在小镇上的一个宾馆里,一直从七月份到十月份。
可偏偏他每次打给我电话的这段时间又恰好是乌斯怀亚的冬季,每天在这里我都感到很冷,总是想着过完这天之后,第二天就离开。
可到了第二天,我却又找借口对自己说,还是等到第三天再离开……
以此往复,没有一刻是舍得离开的。我总会突然冒出一丝念想,万一他来了,可我却又刚好不在,那么大家岂不白白错过。
每天下午,我都会挪一个板凳坐在夕阳下,翻看着过去的合影。又会在接近傍晚时分,来到离住所最接近的电话亭里等电话。
可随着日子慢慢的过去,却从未见到他来找我的踪迹,所以到头来,我才知道那封信,他是一直都没有打开看过的。
如今,已经是第100次电话了,他能够坚持打这么久,也是挺不容易的;而我能待这么久,也更是不容易的。
他来不来已经无所谓了,我早已不再看重了,现在我只想看看这最后一次电话,他到底是否会打来?
如果他真的能够打来这第100次电话,那么我不会再像往常一样犹豫不决,而是毫不犹豫拿起听筒接听。
到了10月16日差不多该接电话时,我提前了半个小时去往了公共电话亭,然后站在里面一直无言的等待……
突然间,背包里的闹铃声响了起来,我便知道终于等到傍晚六点半了。
可当我洗耳恭听时,却发现电话半天都没有反应。我很纳闷,以为是不是电话坏了?可我上下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并没有坏。
我趴在桌上,看着手表上的时针一分一秒的过去,我耳熟能详苦苦等待的声音,却为什么不像曾经如约打来?
明明不是说好会打到第100个吗?可现在我再怎么等待,都无法听到。
随着时间不断的流逝,我一直等到午夜时分。
当我抬头望着天空暗云密布,一缕月光照落在寂静无人的街道时,我才终于明白,该打来的电话是永远都不会打来;该听到的声音是永远都无法听到。
在乌斯怀亚度过了112天之后,到了第113天我便起身去往了,从刚开始就想来,后面却一直都没来的Les Eclaireurs灯塔。
我乘着船不断划桨向灯塔慢慢靠近,看着深不见底的海湾,又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此刻的我感到好孤独。
在这个人迹寥落的世界尽头中,仿佛只剩下我一人。
待我终于登上灯塔时,定睛遥望远处相隔万里的香港。此刻的距离,我和他之间是最遥远的。
随着海鸥不停的啼叫,我想起了录音机里的那句话:“誓言夹杂着永恒失了锈”。我很想笑,因为大家都失约了。
他没能给我打来第100个电话,我也没有一直等待着他回来,大家都放弃了。
其实这些誓言,我从来都没有让他立过。我不需要让他承诺我什么,因为我们都觉得,有些话,有些事,自己能够做到就行了。
虽然我知道已经过去了,也该遗忘了,但始终都想知道:以往未能打通和那夜未能等到的电话,我们是否都在相隔千里的地方如约着陪伴过?
说到那封信里的戒指,那是他以前送给我的一个礼物,他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都悄悄的带着,小心翼翼的保存,只等待着有机会在他面前,让他亲手给我戴上。
可惜身边的那个人,我现在已经等不到了。那枚戒指在我手上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处,索性就归还了给他。
我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张又一张我们的合影,看着照片上两个人的笑容,此刻我很难过,我一直以为站在这里的应该是两个人才对。
眼角不受控制的潸然泪下,我挥一挥衣袖,把它们扔向了远处的高空,望着一张又一张的合影被风儿不停地吹啊吹,直至飘散了远边。
也许我知道终有一日会沉入海底,被世界所藏匿。
尘封的往事,在世界的尽头中被遗忘,对我们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件重新开始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