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奕臻并没有过去看望兰奕欢,在他的书房里,正有一名太医躬身诊脉。
兰奕臻坐在桌后,袒露着半边肩膀,一条手臂裸露在外,臂上的线条紧致而矫健,隐隐可以看到凸起的青筋。
此时,那肌肉上却纵布着一道狭长的伤口,几乎贯穿了整条小臂。
伤口不知道是用什么利器划开的,已经近乎愈合,远看就好像谁拿笔沾了朱砂,在这条手臂上画了一道长长的红线。
但说也奇怪,这伤却是他刚发现的。
当时从水中把兰奕欢抱起来的时候,兰奕臻就觉得手臂刺痛,当时没顾上管,回来一看,就发现多了一条这样的伤。
太医双手捧着太子的手臂,眯着眼睛辨认许久,方说道:“敢问殿下,您是否可以将当时伤口出现前做了什么同臣说一遍?”
兰奕臻沉吟道:“当时……”
他看着手臂上的伤痕,想回忆受伤时的具体情形,却恍惚间仿佛看到一幕场景闪过眼前。
御书房里,他怀中紧紧抱着一个人跪在地上,正绝望痛哭,有风排窗而入,从旁边的桌案上吹落了一只朱砂笔,笔尖的殷红蜿蜒划过他的手臂。
那时的他看着依稀是个成年男子的模样,熟悉又陌生。
哭声隐隐回荡在脑海中,中间似乎夹杂着一个人的名字。
是谁……是谁?
太医小心翼翼地叫道:“殿下?”
兰奕臻回过神来,道:“没有什么特殊的,处理了一下七弟和八弟的事,孤回来之后已经查看过衣服了,完好无损。”
如果衣袖没破,不会划出这样的伤口,这伤来得实在蹊跷。
太医没有头绪,犹豫着道:“您这伤,臣看着也确实……说是伤疤,也像从皮肤底下自己长出来的,但目前并无大碍。臣先给您外敷些金疮药,再开点内驱风邪的汤药,有症可排毒,无病亦可强身。”
兰奕臻微微颔首,道:“就如此罢,有劳太医。此事不要再对外人提起。”
这王太医全家曾经受过太子极大的恩典,从一开始就是太子安排在太医院的人,自然言听计从,点头说道:“殿下放心,臣明白。”
他倒退着走出门外,这才直起腰来,转身离去。
站直的那一瞬间,王太医看见太子坐在背光处,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手臂上的伤疤,光影摇晃,将他的神色映得晦暗不明,恍惚间竟似有种悲伤的温柔。
他不敢多看,掩上了门。
兰奕臻看了一会伤口,却没再等来更多幻觉的出现,他若有所思,慢慢将衣服穿好,起身去看了看兰奕欢那边的情况。
兰奕臻过去的时候,宫女们已经喂兰奕欢喝了太医开的汤药,这孩子还没有醒,阖着有些湿漉漉的睫毛,看起来安静而乖巧。
兰奕臻低头看了兰奕欢片刻,眸色有点复杂。
这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兄弟,但同时,他们的生母皇后和贵妃之间向来不和,在今日之前,两人几乎从没有打过什么交道。
他本不想将兰奕欢带回来,但当时的情形,很难判断一切又是齐家的某种算计,还是齐贵妃当真对这个儿子不大喜欢。
他奉命监国,也有管教弟妹之责,今日之事无论是明正规矩还是作为兄长,都是绝对要出面处理的。
故而兰奕臻权衡之下,还是把兰奕欢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比较稳妥,以免日后出了什么情况,别人说他这个太子袖手旁观。
可是养孩子,他没经验。
甚至连他自己,出生就是储君,都不是作为一个天真的孩童被养大的。
当然,他也没这个义务,等过一阵兰奕欢的身体养好了,兰奕臻就会把他送回去,他们母子之间有什么矛盾,都与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无关。
他正思量着,兰奕欢就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身体在睡梦中挣扎了几下,被子从身上向地面滑去。
兰奕臻接住被子,扯回去给他盖好,手指掖过兰奕欢的下颏时,小孩像是感到了关怀,本能地将软乎乎的脸蛋贴在他的手背上,轻轻蹭了一下。
兰奕臻的手指瞬间僵住了,下一刻猛地把手收回去,还后退了一步。
他从小到大,几乎都从未跟人有过这样表达情感的触碰,身边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是冷硬的,理性的,刚才那个瞬间的接触让兰奕臻觉得无比怪异,下意识就是躲避和抗拒。
他碾了一下手指被小孩蹭过的地方,柔软微热的触感久久不退,让太子殿下有些怀疑这是一种新型的刺杀方式。
——会不会是齐贵妃在她儿子的小脸蛋上抹了什么毒,专等着自己来摸?
此地不宜久留。
不多时,守在外面的宫女太监们就看到太子殿下从七殿下所在的偏殿中走了出来,扔下一句“好好看顾着”,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
兰奕臻走后,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