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晓琳赧然作揖道:“学生惭愧,因诸位年兄皆无余笔,故而惊慌哭泣,让大人见笑了。”
贾琮目光一扫,同一排考生忙把头低下,不敢与他对视。
“人性之卑劣,一至于斯。”贾琮冷笑道。
冯远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心中无私者有几人?”
少个竞争对手,自己上榜的机会就大一分,所有考生都打的这个主意,谁会把笔借他。
贾琮哂道:“正方兄,你说若是孔子、孟子也在今科应考,他二位会不会出借呢?”
冯远笑道:“孔曰:见义不为,无勇也。孟曰:舍生而取义者也。义之所在,他们自然会借。”
贾琮把手一指,冷笑道:“可见这群禄蠹枉自寒窗苦读多年,这么简单的做人道理都不明白,还敢自称圣人门徒。”
冯远道:“老弟息怒,义利二字又岂是他们能堪破的,随他们去罢。”
贾琮哼了一声,他平生最恨卑鄙小人,不过现在他只管监察,不管录取,否则定要把这一排考生全部黜落,方才称心顺意。”
“回大人,考生孙康说并无多余的笔出借。”贾琮派出去的小吏回来禀道。
武晓琳大惊,脸色发白,惊魂失措,万万没想到视为至交好友的同伴竟吝啬至此。
贾琮目光一冷,正要下令拿下孙康,冯远见状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暗室之事,查无实据。”
贾琮微微皱眉,缓缓点头,从逻辑上说武晓琳不可能采取这种方式陷害孙康,不过客观上又确实存在这种可能。
何况现在内外不通,等三天后开门去调查,恐怕客栈里的痕迹早已被打扫干净了。
孙康又是举人,不能随意抓捕用刑,调查起来也麻烦。
“罢了,拿两支笔给他。”贾琮道。
众考场官员面面相觑都有些为难,又不敢明着反对。
冯远知道贾琮不明白科考的规矩,低声道:“考官决不能与考生私相授受,此乃铁律。
考生若有不便,互相周济倒也可以,若没人愿借笔给他,他今科只能作罢。”
武晓琳脸色惨白,显然早已想到结果,连同乡好友都不借,还有谁愿意借笔给自己?
左右考生皆心中暗笑,这可不怪我们罢,你同乡同年都不借,咱们非亲非故凭什么借你。
贾琮道:“既然规矩如此,就算了。来人,去寻一个叫贾芳的考生,就说是我说的,让他出借两支笔给武晓琳。”
“是。”小吏噔噔噔跑了。
“谢大人天恩。”武晓琳大礼拜下,俯首泣道。
“本官为国选材,在规矩内给你些方便,不过是分内之事,值什么?”贾琮摆摆手转身便走。
武晓琳感激涕零,望着贾琮背影又磕了几个头。
“正方兄……”贾琮低声道。
“老弟的意思我明白,孙康是罢,这科把他黜落,不过一弹指的事儿,不劳开口。”冯远低声笑道。
贾琮欣然道:“正方兄知我也。”
“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冯远笑道。
“善。”
两个科场大佬一句话便决定了孙康的命运。
贾琮在贡院熬了三天,经历了一系列怪事,诸如考生急症而死,不让从门里抬出,而是从墙上扔出;考生精神失常,要举火自焚等,让他对科举之森严,更加深了一层理解。
直到第三天傍晚,贾琮在至公堂监督着受卷官将考生试卷一一收上来,本以为会直接弥封,没想到在此之前还有一个步骤——“犯帖”。
即受卷官对试卷进行初步检查,有越幅、曳白、漏写、污卷、挖补等违规情况的,直接黜落,后两场都不准参加了,并用蓝笔在试卷上写下黜落原因。
越幅,即未按答题纸顺序写答案,跳过一页或数页作答。
曳白,即交了白卷。
漏写,即少写了几个字,未按要求将题纸空格写满便提行。
污卷,即卷面污损,即便只是滴上一滴墨、一滴灯油、有涂改也算违规。
挖补,即为订正错字而裁减拼接答卷。
单是受卷官这一关,便几乎黜落二十分之一的人。
贾琮在一边叹为观止,能考上科举的人,文采如何先不说,至少都是非常细心沉稳的人,才能做到考试过程完美无瑕。
受卷官收回试卷后,先向林如海禀报了违规黜落的情况,又拿了一张榜单过来,请贾琮签押。
“这是什么?”贾琮愕然。
“回大人,这是方才卷面违规黜落的考生姓名,待会要公布在贡院外。又称‘紫榜’或‘蓝榜’”受卷官道。
贾琮笑道:“我只知道金榜、杏榜、桂榜。”
受卷官笑道:“那是人人都想上的榜,紫榜却没人想上,按制由科场提调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