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卯时许，两个身着灰色僧袍的小僧便推开大门，继而有一长排的僧侣鱼贯而出，将早已备好的斋席在寺前一字摆开。
寺前的斜坡上，商贩们早已争先恐后地抢用箱笼、桌凳先行抢占摊位，再赶回山脚，将要售卖的商品从山脚沿着数百级阶梯运往半山腰的寺前。
常来寺前摆摊的商贩们彼此都眼熟，一边忙碌一边插科打诨地闲谈，言语间不免谈及近期的稀奇事。
“那姜家钱庄真是奇了，我婆婆把给小叔攒的彩礼钱存进去大半，回家就后悔了，暗地里哭了好几天。谁想到，前两日，拿着那张薄纸去姜家钱庄，真的提到了利钱。这两天在家里恨不得横着走！”穿着深灰色棉袍的妇人一边用长柄杓推动锅里漂浮的破皮混沌，一边和旁边铺子的婶子说着闲话。
“真提到了利钱？那存在钱庄的钱岂不是成了母鸡，咯哒咯哒还能下蛋了！”婶子半信半疑。
“诶，金家婶子，你这话可说对了！”妇人回头瞥了后方低头忙碌的丈夫一眼，不满道：“要不是我当家的太憨，我就去那姜家钱庄存一只金母鸡了。”
妇人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金家婶子一眼，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金家婶子，这事我可只跟你一个人说了，你不是给玉柱攒进京赶考攒了一笔钱么？不如就放进那姜家钱庄，安全不说还能生钱，多好的事啊！”
“这……”金家婶子面上露出几分心动。
这时，穿着褐色短衫的男子从后方走来，瞪了自家婆娘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金家婶子道：“婶子，你别听这婆娘瞎忽悠，我们这都是争得苦力钱，要是那姜家钱庄跑了，哭都没地哭！”
听到这话，金家婶子意动的神色淡了几分，开口道：“你说的是，这天下哪有这般的好事呢！”
妇人听了丈夫的话，面露不满却不敢反驳，偏头看向中间的过道，却看见一行穿着统一服饰的小厮举着写有“姜家钱庄，存钱获利”的红色木牌一步步走上斜坡。
“你们自己看……”妇人一手扯过背过身的丈夫，一手指着那行小厮激动道：“姜家钱庄来了！”
……
姜家姐妹今日起得不晚，却被姜母按在房里好一番捯饬，直到巳时才坐上轿子前往寒山寺。
街上人流如织，轿子走走停停，行动缓慢。姜如意一手掀起帘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窗外。这一个月她管理钱庄事务时就发现大夏朝的商业发达程度超乎她的预期，城里有专门的商业坊市，百姓会将自家生产的农产品和手工业品拿到街上售卖，小规模商品经济已经初步形成。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毕竟钱庄的存贷模式必须依靠发达的商品经济。
“妹妹，你在看什么？”姜如愿瞥见姜如意清浅的笑容，好奇地凑到她旁边。
“看人。”姜如意笑意不减，眼里露出一丝狡黠，这些流动的商户都是她潜在的客户。
姜家父母并不拘着女儿在家里，所以姜如愿对街上的兴致一般，见妹妹兴奋的模样只当是因为她出门少。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姜家姐妹总算到了寒山寺门口。
甫一下轿，姜如意就迫不及待拉着姜如愿朝集市里人流最多的摊位前走去。
“妹妹，你慢点，那里有什么好看的？”姜如愿不解。
“姐姐，你看那是我们的摊子。”姜如意眼尖，一眼就瞥到被人群半掩住的“姜家钱庄”几个字，伸手指给姜如愿看。
“诶？”姜如愿心中疑问一个接着一个，正想问个究竟，却不妨身子踉跄一下，就要往前扑倒。
姜如意感觉姐姐的手从手中挣脱，停下脚步，转头看去。
一个身着烟青色长衫的男子一手扶住姜如愿的胳膊，姜如愿身子微俯，抬起的脸上满是惊慌失措。姜如意看不见男子的正脸，只听得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姑娘，你没事吧？”
姜如愿下意识地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男子关切的眼神，一双墨色的眸子温柔地注视着她，瞳孔里隐约可见她讶异的双眼。两人离得极近，男子清秀俊逸的面容映入眼帘，从未与男子这般接近的姜如愿心跳都漏了两拍，面颊也变得绯红。
稍愣了几秒，姜如愿缩回了手，小声嗫嚅道：“我……我没事。”
姜如意往前走了一步，将姜如愿半挡在身后，盯着不知从那冒出来的男子，满脸警惕。
“小生冒昧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赎罪。”青衣男子作揖，一番风度翩翩的模样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无事。”姜如愿极快地瞥了他一眼，又非常矜持地收回了视线，微垂着头，脸上红意还未褪去。
姜如意见状，没有多说什么，挽住姜如愿的手紧了两分，开口道：“姐姐，我们走吧。”
“好。”姜如愿点头应诺，随着姜如意的动作往前走了两步，又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男子含笑望过来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