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宏本是个性宽厚之人,石珤如果说徐晋欠缺学识就算了,毕竟学无止境,就连万世师表的孔圣都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所以学识不够并不是件可耻的事。但是,石珤贬损徐晋的人品,无疑是连费宏这个老师的脸都一起打了,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才歪,石珤指斥徐晋的人品,那便相当于指斥费宏的人品。
正因如此,为人宽厚的老费也怒了,站起来便向礼部左侍郎(兼翰林学士)石珤开怼。
石珤自然举不出徐晋不忠不考的例子,再加上费宏的身份摆在那,而当着老师的面指责门生品行,在礼节上石珤也是理亏了,所以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礼部尚书毛澄见状连忙救场道:“费阁老稍安勿躁,徐子谦确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礼不信之举,石侍郎只是觉得徐子谦为人过于圆滑奉迎,难以担起辅助劝导君王的责任而已。”
费宏沉声道:“那老夫倒要问毛尚书一句,子谦可曾谄媚天子,诱导天子做出有害大明江山社稷之事?”
毛澄也顿时哑口无言,话说徐晋确实没盅惑过天子做出有害江山社稷的事,就连出格的事也没有。事实上杨党之所以打压徐晋,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议礼”这件事上,徐晋站在了小皇帝朱厚熜这一边。
“议礼”这件事本来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无所谓对错。嘉靖帝不愿入嗣孝宗一脉,不肯断掉与生父母的关系,这是孝道的表现,你可以指责他不识大体,但不能完全说他错,既然嘉靖帝没错,那徐晋作为臣子支持皇帝自然也没错,反而是忠君的表现。
“议礼”这件事归根究底,其实也是新帝的君权和杨廷和的相权之争,当然,估计连杨廷和自己也不肯承认这是君相权力之争,他只会觉得自己是在坚持真理,所有杨党都觉得自己是在坚持真理。
费宏问住了毛澄,继续振振有词地道:“子谦在上饶信江书院就学时,还是一介贫寒书生,面对在江西只手遮天的宁王也丝毫不退缩。他协助孙巡抚剿灭了铅山群匪,宁王起兵造反时,子谦率军奋力抗击,在铅山城头亲冒矢石,与来犯贼兵血战七天七夜,最后战而胜之。他威武不屈,宁折不弯!
如今子谦又在山东赈灾抢险,救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查案惩贪,将山东一省的贪官污吏绳之以法;镇压反贼,收复数县失地,平灭反贼数万,挽社稷于危难之间。他清正廉明,果敢勇毅,智慧谋略可圈可点!
如果这就是毛尚书所谓的“圆滑奉迎”之辈,那老夫倒希望本朝再多几个这样的人才,那只会是我大明之福。”
以费宏的身份讲这番话,无疑有给门生吹嘘之嫌,但其所讲的都是事实,所以掷地有声,整个内阁都为之寂然。
此时此刻,一众官场大佬才猛然发觉,徐晋虽然年未及弱冠,却已经做了这么多大事,让在座不少人都为之汗颜。所以说,徐晋不仅没做过危害大明江山的事,而且还做了几件挽救大明社稷的事,譬如参与抗击宁王,镇压山东反贼等。
此时毛澄和石珤两人已经有点面色耳赤了,只听费宏继续道:“石侍郎如果指出子谦学识不足也便罢了,但污蔑贬损他的人品,老夫绝对不答应!”
如果徐晋此时在场听到,估计会感动得稀哩哇啦了,有个护犊子的老师就是幸福!
石珤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拱了拱手便灰溜溜地退回座位上。杨廷和皱了皱眉道:“子充兄请安坐,石侍郎只是一时失言罢了。”
费宏跟杨廷和的关系本来不错,但自从上次廷推钦差人选时便出现了裂痕,如今估计裂痕更大了,不过还没到撕破脸对着干的地步,所以并没继续步步紧逼,退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维之、敬之,你们二人有何建议?”杨廷和和声问道。
维之即毛纪,敬之即蒋冕,杨廷和这是在征求剩下两名阁老的意见。
毛纪也将近六十岁了,跟杨廷和合作多年了,自然不会跟杨廷和对着干,但费宏的面子也不能不顾及,更何况徐晋确是个人才,下放到地方任知州太可惜了,轻咳一声道:“徐晋确实欠缺些阅历经验,不宜担任侍读学士之职,不如暂且升为翰林侍读吧,在任上磨砺几年积虑些经验,再考虑侍读学士一职。”
此言一出,在场众官员均露出意味深长之色,毛阁老这是在和稀泥的节奏啊,不过以毛阁老与杨阁老多年的交情,他能和稀泥已经相当不错了,由此可见他对徐晋也是蛮欣赏的。
“翰林侍读”和“翰林侍读学士”的名称看着十分相近,但是少了“学士”两个字,地位立即便差了一大截。譬如某人的姓氏后多加了“老师”两个字,自然便显得更受人尊敬了。
“翰林侍读”是正六品官,而“翰林侍读学士”是从五品官,官阶虽然只差了一品,但翰林侍读学士可以给皇帝讲学授课,而翰林侍读只能陪皇帝上课(相当于书童),不过,如果皇帝有了儿子,翰林侍读倒是有资格给皇子讲课。
当然了,无论是翰林侍读,还是翰林侍读学士,均是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