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公公的队伍顺着余姚江往南行了七八里,终于远远见到了余姚县城的城廓,正准备一鼓作气入城再歇脚,却忽见东南方向尘头飞扬,似乎正有大队人马往这边奔来。
锦衣卫百户司马辕神色微凛,急忙勒定马匹,喝令大家戒备。一众锦衣卫纷纷抽出绣春刀警惕地往东南方向张望,那五百名负责护送的杭州后卫军卒亦是紧张地四顾。
赖公公掀开车帘子皱眉问道:“发生何事了?”
话音刚下,便见东边的岔道转弯处连滚带爬地跑出来一支明军,这支明军约莫有五六百人,一个个丢盔弃甲气喘如牛,正是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流网之鱼。很明显,这支正是弃营而逃的临山卫溃军,此刻正要逃向余姚县城。
这支临山卫溃军突然遇到大队人马阻路,同样大吃一惊,不过当看清对方是友军时,不由都松了口气,竟然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便从旁边飞快地跑过。
司马辕隐隐觉得不妙,策马上前把一名溃兵拦下喝问道:“你们是哪个卫所的?何故丢盔弃甲?”
那名军卒正急着逃命呢,突然被拦自然十分不爽,但见到对方身穿飞鱼服,骑着高头大马,倒是不敢发作,耐着性子答道:“我们是临山卫的,徐海率倭贼大军杀过来了,咱们的营地已经失守,你们也赶快逃命吧,再迟就小命不保了。”
这名溃兵说完便欲绕过去,司马辕伸刀一拦,厉声喝道:“且慢,倭贼一共来了多少人?”
军卒焦急道:“估计不止一万,或许有两万!”
司马辕闻言心头大震,他前年跟随徐晋在山东镇压白莲教反贼,几经血战,所以并不缺乏血勇胆气,但此时听闻来犯的倭贼竟然有这么多,亦是骇然色变。
“快走,上万倭贼杀过来了,临山卫已溃败。”司马辕策马回到队伍前急吼吼喝道。
一众锦衣卫差点没吓尿,一万倭寇啊,自己这点人马加起来估计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呢,于是都策马急奔起来,那五百名杭州后卫军卒亦是撒开双腿亡命飞奔。
驾……
负责赶车的马夫一鞭接着一鞭,狠狠抽在马屁股上,三辆马车在凹凸不平的官道滚滚飞驰,车厢颠簸得左摇右摆,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仿佛马上就要散架了一般,车内诸女尖叫连连。
嘭……
只听得一声巨响,赖太监所乘的那辆马车车轮正好撞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当场抛起近半米高,落地后往侧一顷,竟然直接翻了车,赶车的马夫被压在底下,当场鲜血狂吐不止。
一众锦衣卫见状大骇,要是赖太监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们也休想落得了好,所以纷纷翻身下马跑去施救。很快,翻侧的马车便被扶正过来,那名马夫眼看是活不成了,幸好车内的赖公公倒是没有大碍,只是额头撞破了皮,血流满面。
“哎哟,痛死咱家了,瞎了狗眼的混帐煞才。”赖义用手帕捂着额头尖声破口大骂。
这时,身后的道路上却是尘土飞扬,一批服装杂乱的贼兵已经影影绰绰可见,司马辕急道:“赖公公,贼兵马上杀过来了,此地不宜久留啊。”
赖义回头一看,果然见到漫山遍野的贼兵正往这边杀来,登时吓得他双腿一软,差点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司马辕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把将软脚蟹一般的赖公公提上马鞍。
另外两辆马车上的王翠翘和两名孪生美婢均是徐晋的人,司马辕自然不敢丢下不管,命令锦衣卫策马护行在左右,同时又喝令五百名杭州后卫军卒负责殿后。
幸好,这里距离余姚县城已经不远了,约莫两盏茶的工夫,众人便逃至城东门外,不过此时城门已经关闭了。
司马辕急得冷汗直冒,双手荷在嘴边往城头上的守军高声喊道:“传旨钦差赖公公在此,快快打开门让我等进城。”
此刻余姚县知县仇禹正好在城头上,他探头往城下看了一眼,又举目望向远处漫山遍野地杀过来的倭贼大军,不由露出为难之色。
“咱家是内官监掌印太监赖义,奉皇命前来,现在命尔等立即打开城门。”赖义捂着血淋淋的额头,急得跳脚尖声。
仇知县不由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城下来的竟是内官十二监的大太监,再加上身负皇命,若是自己见死不救,日后皇上若追究下来,估计自己也性命难保。
仇知县咬了咬牙,大声吩咐道:“快,打开城门!”
然而话音刚下,一把苍老的声音却在身后威严地响起:“万万不可!”
仇知县转身望去,便见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一众士绅的簇拥之下行上了城头。这名老者估计有七十五六岁了,体形枯瘦,两眼浑浊,不过却极有气势。
仇知县见到这名老者,急忙迎上前恭敬地道:“谢阁老,您老怎么上城头了?”
原来此人正是三朝元老谢迁,谢迁表字于乔,号木斋,成化十一年的殿试头名状元,历经成化、弘治、正德三朝,乃弘治帝的托孤大臣之一,与李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