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林早已被路行藏按到了椅子上,这会却忍不住起身:“……路长宁?”
不怪她惊异,路长宁往日最重仪表,且在众弟子面前以亲和著称。可现在的长宁仙君却毫无风度,面上一片凌厉狠绝。
不再亲和的路长宁暴喝道:“我说没说过不许动师尊留下的人?说没说过?!你哪来的胆子?!”
她是药修,力道不如顾青林大,可满脸脏污的路怀思却才哭了出来:“师尊!我才是懂你的啊!除掉掌门,你才能做事!我只是……呕!”
路长宁又送出一拳,竟是口出秽语:“你懂个狗屁。”
见状,顾青林下意识把帕子收了起来:“……”
路行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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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路长宁按山庄门规处置了路怀思。除此之外,她还剥夺了他的姓名。
长宁仙君声音似结了冰:“你不配用师尊的姓氏,也不配‘怀思’这个名字。”
路怀思死后,路长宁自请,去路倾泽房门前跪了一夜。
春寒料峭,长夜湿冷。到了早上,路长宁的浅色衣衫已被朝露打湿。长宁仙君平日里衣袂翩翩,现在却狼狈至极,面上一片木然。
顾青林扶她起来。
路长宁僵硬起身,哑着嗓子开口:“青林,我不后悔。但我真的……”顿了顿,她对着紧闭的房门隐忍道:“师尊,请相信弟子,但是这次,对不起。”
顾青林扶着蹒跚的路长宁:“别人的错。走吧。”
路怀思和路长宁一样,是个流浪儿。
五年前,走投无路的路怀思来到了刚刚封禁的长宁山。路长宁那时还小,见了脏兮兮的路怀思,执意收他为徒,并给了他“怀思”的名字。
路行藏问她为什么。
那年,路长宁十六岁,路怀思十二岁,按理说不适合收徒。所以,路行藏本打算把路怀思认做小师弟。
长宁仙君泪眼模糊。她想起当年的自己,也是流浪时遇见了路倾泽。
见状,路行藏叹了口气,没有再反对。就这样,路怀思成为了路长宁的大弟子。
可渐渐地,他对路长宁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三年前,顾青林在长宁山庄养伤时,曾无意之中瞥见了路怀思望向自己师尊的眼神。
虔诚,爱慕,还有一些……疯狂。
日子一天天过去,路长宁与师兄之间的矛盾从无到有,路怀思对掌门的怨恨也随之生长。不同的是,路长宁架空师兄是为了长宁山庄,达到目的便及时收手;路怀思却仅仅为了路长宁,便不择手段。
终于有一天,他找到机会,想为她扫清障碍,除掉掌门。
顾青林把跪了一夜的路长宁扶到床上。对方勉强扯了扯嘴角,道:“青林,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荒谬、很利欲熏心,为了权利不则手段?”
顾青林:“……这是你们山庄的门内事。”
路长宁执拗道:“架空掌门师兄我不后悔。我必须走下去。青林。”
顾青林:“为什么你觉得自己一定是对的?”
“青林,你知道吗,白英师尊死前,曾给掌门师兄传讯。传讯内容是‘尘’。”
白英,路倾泽的好友,长宁山庄当年的二师尊。
“没了?”
“没了。但掌门师兄在白英师尊的遗作里,发现了相关的一句话:‘尘生怨,亦生缘;尘有劫,亦有解。’”
“好像还是没什么线索。”
路长宁摇头:“全在理解不同罢了。掌门师兄此人过于重视师尊嘱托,以保全弟子性命为首位,做事反而束手束脚。但在我看来,若解我长宁山庄之劫,便免不了下山入世。”
“所以你认为,‘尘’是‘尘世’,可以化劫。”
路长宁:“对。在我看来,龟缩一隅,无异于引颈就戮!藏于一山,不若大隐江湖;一昧防守,不若以进为退。如今我长宁药铺越来越多,日后只会更多!将来,我长宁旁支将会遍布江湖、苍辽甚至边疆!如此种种,难道不是我架空掌门师兄的功劳吗?!他为长宁山庄,我亦是!我哪里有错?”
“……”
路长宁一刻不停恨声道:“他为了我们好我们就该一字不落地听吗?他为了我们好就对我们好吗?就对长宁山庄好吗?”
“……长宁。他终究是你师兄。”
路长宁抬眼,定定看了看顾青林,忽然把脸埋进双手:“对不起青林,对不起……我怕是……我……”
顾青林:“知人知面不知心,路怀思本就心思有异。这次非你之过。”
听见“非你之过”这四个字,路长宁终于将双手放下,撑在床边。
她咬了咬唇:“谢谢……但这次若不是你及时发现,掌门师兄他……我跪一辈子,也消免不了对师尊的愧疚之心。”
顾青林半假半真道:“可我就是无意间撞见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