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深目露疑惑,他扯了扯嘴角,用上若无其事的语调。
“阿姨消失后,我妈对邱翰林彻底失望,不仅打算抢回公司,还计划联系许家大小姐,劝她远离这个男人。”
“但是在此之前,她和我爸清明扫墓,经过盘山公路的时候,却发生了车祸。”
“算上司机,无一活口。”
“我那时候才两岁,在家里由保姆陪着,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一个星期以后,邱翰林就风风光光地举行了婚礼,我爸妈的葬礼,他也没有出席。”
直至最后一个字落进空气,脸上那副举重若轻的表情都未曾崩坏半点,平淡得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唯独眼角泛起微不可察的雾气,透露出他此时的内心该有多么惊涛骇浪,鲜血淋漓。
管奕深何尝看过这般神情,原先累积的愤怒岌岌可危,瞠目结舌,只剩满腹惊疑。
难道……是邱翰林……
如此严重的控诉,方永新不可能说谎,这可是谋杀罪啊!
他本以为自己暗无天日的人生已经足够悲惨,但眼下,和方永新的经历比起来,似乎都尚存一丝光明。
好歹他还有亲人在世。
而方永新呢,小小年纪双亲离世,究竟忍受了多少磨难,才成长到现在这样沉稳冷静,无坚不摧的样子?
苦难者往往对于旁人的苦难格外容易共情,更遑论这是连日来,方永新第一次向他敞开心扉。
瞳孔猛烈晃动着,他的心很乱,饶是如何都理不出头绪。
那双漩涡般的眼睛凝视过来,清冽的嗓音还在继续:“所以你能理解我的心情了吗?我也非常理解你。”
“我找上你的第一天,就想和你说这件事,但我犹豫了很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知道我讲出实情,你一定也会恨邱翰林,但或许我不讲……你一辈子都不用体会这种痛苦。”
话到语尾悄然低落
下去,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莫名一塌,管奕深抬眼,嘴唇翕动着,到底没有出声。
“我刚记事没多久就被接到邱家,二十多年来,邱翰林一直以收养为名,严密监控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想查出真相,想复仇,但只凭孤身一人,根本是痴人说梦。”
“这次他让我找遗落在外的私生子,也许就是最后的机会。”
“邱翰林挺不了多久了,我想在他活着的时候,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如果没有你的帮助,我不可能成功。”
“这件事,做了就回不了头,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其实,也是让我自己好好想想。”
话及此,像是惭愧于自己的心计,纤长的睫毛微颤,挡去目光相交,态度却无比恳切。
“原谅我的自私,最终还是说出来了。”
“我很希望你和我一起回京城,但无论你拒绝还是答应,我对你的好,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空气便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管奕深就那么一言不发地盯着。
盯着方永新唇红齿白,依旧好看的面庞,半晌,才轻笑。
“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我的性格,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我妈的仇人。”
“从你说出来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退路了。”
那张白净俊秀的脸蛋终于抬起,过分无害的气质,让人看着看着,便虚化了昔日所有冷酷的画面,只记得他曾给过的,无数个体贴的瞬间。
管奕深无法忘却,当他得知方永新出手除去祁梁哲时,那份宛若得到无上救赎的心情。
哪怕只是知恩图报,都开不了拒绝的口。
更别提此时此刻,他想答应,完全出于本心。
“邱翰林那个人间败类,不下地狱,没有天理。”
“我不是帮你,只是我们两个恰好目标一致而已。”
“从今以后,你不用再一个人战斗。”
铿锵有力的话语落地,方永新猛地掀起眼皮,眸光粼粼,不加遮掩的动容浮现出来。
大约没想到他应承得如此干脆,竟不觉有几分怀疑:“你确定吗?不会后悔?”
管奕深笑了:“这个问题,我们相遇的第一天,你不是就问过?”
方永新微微一怔,随后也笑了,两相对视,胜过千言万语。
伸手揽过他的肩,往怀里轻轻一送。
温柔强势的吻覆上来,饱含珍视与怜惜。
绵绵密密似水柔情,铺天盖地将他包裹其中,径自沉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