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意料之外的声音,令管奕深迅速扭过头来。
方永新站在一旁,面色不虞地看着邱学逸。
他今天穿了一身考究的风衣,发型打理过,连皮鞋都擦得锃亮,好像专程为了赴约,仔细装扮了一番似的,也不知扮给谁看。
管奕深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问:“你怎么来了?”
方永新看着他冷淡的神情,微微一怔,大概考虑到旁边还有个外人,言简意赅地答道:“来接你。”
“呵……”管奕深一下子就笑了,“你还来接我?难怪他胡思乱想,要跑我这边求情,把实话告诉他吧,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那副敬而远之的模样似乎刺到了方永新,红唇抿了抿,不接茬,反倒对上邱学逸的目光,生硬地岔开话题。
“你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我推动那些受害者去指控邱学远?”
邱学逸抹了抹眼角,望向他的眼神带着些许畏怯,小小声地回答。
“我哥都告诉我了,华小姐没有自.杀之前,他不止一次收到一个八卦记者的勒索电话,那人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攻破了我哥的电脑,拿到所有……视频,威胁说,如果不给一个亿就交给警察,我哥拿不出那么多钱,只能一直拖,暗中调查,发现……”
“这个记者,是你的高中同学。”
话音甫落,方永新还没来得及反应,管奕深却陡然瞪大了眼睛,拔高声调:“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邱学逸被吓得肩膀一抖,支支吾吾正要听话地再说一遍,他又瞬间别过脸,死死盯着方永新,满目充塞着难以置信。
“我没听错吧?你拿到视频了,你早就拿到了?”
白净的脸庞微微一凝,红唇微启,仿佛有话想说,可当余光扫过邱学逸,不知思量着什么,一时竟没有开口。
然而,便是因为这短短几秒的停顿,摇摇欲坠的高楼受到最后一击,彻底坍塌。
管奕深狠狠倒吸气,额头青筋终于绽开,臼齿咬得咯咯作响,压抑了十五天的心情轰然爆炸——
“你拿到了不告诉我,反而利用这个东西去对付邱学远?华瑾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知道吗?要是你提前把视频的事跟我说了,我根本不会让她干傻事!你到底有没有把人命当回事?啊?为了报仇是不是连良心都不要了?!”
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揪起他的衣领,瞳孔里倒映着方永新略显僵硬的面容,似乎生平第一次,对于某件事感到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处理。
就是这样一张唇红齿白,温和可亲的脸庞,第一次见面便俘获了他的心,引得他欲罢不能,越发泥足深陷。
曾经有多么迷恋,现在就有多么痛恨。
管奕深通红着眼,死死瞪着这个左右他全部情爱的男人,暴怒与怨怼在胸腔猛烈冲撞,半晌,终究下不去手挥拳。
脱力地松开,趔趄几步,后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骗不了自己,比起方永新,他更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
方永新要报仇,自然会不择手段,他认不清这一点,一再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感情,将自己逼到如今的境地不算完,连最好的朋友走上绝路,都没法拉她一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自我毁灭,成了和妈妈一样,很可能一辈子醒不过来的植物人。
他痛恨自己,但也绝不会原谅方永新。
“我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
被逐出邱家的时候,管奕深由头到尾都没出现过任何过激言行,可这一秒,他终于毫无顾忌地,吐露出深埋于心底,那些翻滚着剧毒的浓稠黑泥。
看见方永新因为这句话而瞳孔骤缩,岿然不变的面具破开裂纹,竟然还觉出一点儿由衷的畅快。
随后,目光凛然,扭头对上邱学逸。
“还有你。”
尽管他对这个小少爷一直有不错的观感,但此时此刻,对方只顾亲情而罔顾公理的行为,已然令他打心底生出厌恶之情。
“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你爸和你哥犯的错,我不会迁怒到你身上,但同样的,你也没资格为那两个人渣求情。”
“别说放过他了,邱学远把华瑾害成这样,十几年都算轻,我恨不得他被判死刑,直接枪毙!”
说完,也不理邱学逸瞬间惨白的脸色,呵呵一笑,冰冷的视线投往方永新。
终于,他也能这么无情地对待这个自己喜欢的男人了。
恨,果然能使一个人变得面目可憎。
从今往后,和邱家有关的一切,他都再不想接触分毫。
脚步笃定而又坚决地朝后撤去,这两个人,哪怕仅仅和他们多待一秒,都感到浓浓的窒息。
管奕深只来得及最后看一眼方永新。
崩裂的表情很快掩藏在惯有的矜贵自持之下,只是眸色中的晦暗做不得假,一眨不眨地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