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中操,今年57岁,是个犯罪顾问。
就像他认为自己是当代的莫里亚蒂教授,平时在事务所也总是穿着西装马甲一样,滨中是西式派。
相应的,喝酒是去酒吧而不是居酒屋的那类。
有一家酒吧他去的次数最多,今日也不例外。
然而在滨中走到吧台前,准备让调酒师把他之前存的酒取出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通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已经有人了。
一般来说这也没什么,但——
这明显是个未成年人吧!
尽管工作内容是替别人策划犯罪,但滨中觉得酒保放未成年人进酒吧不太合适。
而且这小子可是坐在吧台前啊,调酒师也视而不见吗?
在滨中往前一步准备说些什么之前,坐在那里的人正好转过身来看向他。
“如果你是想问为什么酒保会让我进来,那是因为我告诉他我不是日本人,而法国是16岁就能合法饮酒的。”
对着滨中说话的人是一个看起来绝没有到18岁的少年,而少年的手上拿着一本封面写着法文的书。
“levisibleetl’visible,可见的与不可见的吗?梅洛庞蒂看起来不像你这个年纪的人会喜欢的书。”
其实少年跳跃性的开口多少有些没礼貌,而且通常来说滨中对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也没有什么交谈的兴趣,但不知为何,在看到略昏暗的灯光下对方蓝色的眸子后,滨中很自然地念出对方手上书的书名予以回应。
甚至于最大的槽点——对方在酒吧,而且是这种灯光下都没有进入滨中的大脑。
在听到滨中用法语念出书名之后,少年眼中几不可查地闪过一丝流光。
“在我这个年纪有点陷入存在主义危机也很正常吧。”他微笑着说道。
“那我只能说这个国家的年轻人会去读《斜阳》。”
少年像是被逗乐了一样干脆笑出了声,左手的食指同时轻轻地敲着书脊,过了一会儿才停下。
“我叫荷见敬人。”这就是准备交个朋友的意思了。
“滨中操。”
滨中说出了名字,然后在荷见旁边落座。他有预感今晚会非常有意思。
“所以你其实不是法国人?”
“嗯哼,美国,合法饮酒年限比日本还高。不过,我也没点酒精饮料就是了。”
荷见说着,端起他的杯子喝了一口——那里面其实是苏打水。
而吧台内侧的调酒师在把滨中点的酒推过来后,只能无奈地装作没听见。
作为未成年特地到酒吧来,但只点一杯苏打水,滨中从荷见的行为中能体会到一种幽默感。
“你本来打算就在这里读读书吗?”他问道。
“不完全是这样。酒吧是个很好的做观察练习的地方。”
“观察练习?”
“嗯……因为我算是,高中生侦探?按照你们这里的话说。”荷见的语气中带着点不确定的犹疑,仿佛是对自己的水平不太自信。
听到‘侦探’一词从荷见口中说出时,滨中的微笑变淡了一秒。
“哦?那其实我们很有缘分,我是个写推理的作家。”滨中啜饮了一口威士忌,慢悠悠地说道。
‘犯罪’和推理,差的也不是很远嘛。
“推理吗?”荷见沉吟了片刻,“滨中先生,其实在我看来,推理的作者是站在侦探的对面的。”
很难描述滨中操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
他像是被斧子从颅顶劈开了。同时又觉得难言的干渴。
滨中又喝了一大口酒。
“因为推理作家才是真正创造案件的那个人,是这样吗?”他若无其事地接口。
“没错。一边是构建者,另一边是解明者。不过,对面并不是对立,因为我觉得侦探的存在是使谜题完整的一部分。戏剧需要评论家——”荷见说到一半,似乎是觉得自己讲的有点过头了又补充,“当然,这里指的是推理中的情况,不是指现实。”
“相当古典的解读方式。莫里亚蒂和福尔摩斯对位反映着柯南·道尔和福尔摩斯的对位吗?”
滨中并不是完全自愿地这么回应,但话已经从舌尖溜出来了。
果然,荷见并不会错过其中隐藏的意味。
“这个比方……看来滨中先生对自己的作品相当自信。不知我有没有机会拜读呢?”
当然没有。因为滨中操的所有‘作品’都从没有发表过,也不适合‘读者’。
但或许是他今天喝了酒的缘故,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滨中并不想对着少年说不。
在他没有回答的时间延长到荷见的表情转向‘我是不是太失礼了’的时候,滨中操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回答方式。
“说起来你是个侦探啊,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