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荷见半蜷在那张大转椅里,身体柔软地像是完全没有骨头一样。
从阳台那里洒进来的日光把一条阴影线正好划在他身体的边缘处,他的翘起来的几根卷毛正好被照亮了一点点。
阳光照不亮荷见——看起来就是这么回事。
在入江不在的时候,他身上的阴影就自由自在地舒张开来,眼睛的蓝色变成奇怪的冰冷,牙齿似乎变得更尖更白,那种偏头的方式也显示出一种怪异来。
白兰看着那双令人感到亲切的阴冷的蓝眼睛,稍微勾起嘴角。
“你应该知道,我没有足够的信息来推测你的指代。”
尽管因为入江正一最近的变化而心情烦躁,但白兰还是能瞬间判断出荷见以这个状态出现在他身边可能会有的原因。
——看来,这家伙想告诉我一些什么。
“征服世界。统治世界。或者毁灭世界。随便什么。”
背光的蓝眼睛变得狭长了一秒钟。其中透出的可不是‘随便什么’,而是一种极端的审慎。
白兰的眼睛也眯起来了一会儿。
通常来说,向对手展示自己了解对方的秘密不是一件明智的事,除非是为了展示诚意企图合作。
荷见所说的话几乎可以算成是情报方面的极大退让——他承认自己知道白兰的特殊能力以及平行世界的情况,考虑到他不存在于其他世界这一事实,他的情报来源肯定相当‘有趣’。
“即使再怎么有趣的事重复了很多遍之后也会变成无趣的。”白兰回答道,“只有毁灭世界是一个瞬时动作,可以有准确的感觉可言。”
他还是按照荷见的问题进行了回答。
“我猜应该不会是满足感。”
“不是。更接近空虚。”
“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单纯从句子上看可能会误会荷见是在质问白兰,但实际上他的问题并不包含半点道德和伦理方面的考虑,只是纯粹在询问动机。
——是什么使你去反复做一件并不有趣的事呢?
白兰有点想笑。
这个问题可以拿去问世界上几乎任何一个人,而能得到的答案也不会有太大区别。
“这是一个结果,也是一种手段,并不是我本身很想去做这件事。”
如果入江在这里,他一定会为白兰回答的方式和语气感到震惊。而对于内容,他可能会完全不敢相信。
有什么事是要通过毁灭世界做到的?
但荷见如白兰想的一样听懂了话中的意思,只是有些不耐地撇撇嘴,并抬起左手撩了撩额发,然后转入正题。
“根据你刚才的回答,我假定你并不执着于在任意一个平行宇宙中进行征服、统治和毁灭,除非它是为了完成你最终的目标所必须的。”
这里的‘任意一个宇宙’,显然其实是指某个特定宇宙,即这个宇宙。
白兰没有打断荷见的话,因为荷见的描述基本上是对的,只是他对所谓的‘最终目标’也并没有非常执着。
荷见接着说道:“那么假定这个宇宙其实真的是完成你最终目标所必须的那个宇宙,但实际上你不太可能会成功,你会放弃这个尝试以避免彻底的失败吗?”
他将“假定”一词念得尤其重,几乎直接把暗示变成了明示。
在荷见的注视下,白兰的神情发生了变化。
*
当荷见发现自己的世界排斥度只又涨了20%就停下之后,他差点把失望直接摆在脸上。
他的问题确实引起了白兰的警惕,但不是针对‘失败’的,而是‘荷见敬人’是怎么知道这个宇宙是特殊的。
也对。在事情进展到十年前的主角团被带到未来战之前,这个世界的特殊性完全没有显露。
而认为这个宇宙特殊这个想法的视角显然是超越了整一个平行宇宙的集合的,单纯地像白兰那样掌握平行宇宙的情报并不能在此时判断出这一点,而荷见能知道是因为他拥有这个世界‘映射’到其他世界的知识。
对白兰来说,荷见所说的话从一开始就只能作为可疑的参考,他实际上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之前他们两个相处‘良好’,是因为荷见没有试图让白兰去做什么,在入江身边的‘斗争’也维持在了普通学生的水平,但这一次,荷见在给出信息的同时也表现出了对白兰行事的干预意图,他的立场一下子就发生了变化。
从之前的‘中立’瞬间变成了‘可能敌对’。
注意到坐在对面的白兰眼神已经完全变冷,荷见知道自己算是谈砸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因为大家长和兄弟姐妹的行动力过强而且多有不择手段的习惯,荷见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能随意掌控全局,但他在刚才和白兰对话的时候居然忘了白兰和他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