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停在她的床前,想要伸手碰碰她,但是又不敢。
阿波罗尼娅看上去只是睡着了,睡姿还很不雅,下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她也没有被吵醒吗?
他本能地不敢去打扰她的好梦,只好惶惑地四下里乱看。梳妆台前的各色化妆品和小首饰还没来得及收拾,这不符合阿波罗尼娅的习惯,似乎她急急忙忙把自己装扮起来,只是为了睡个甜蜜的回笼觉。
血盟,那个胸针,被她撂在一只利摩日珐琅碟子里,从宝石中间整整齐齐地断成了两截,血红色的物质流淌到瓷碟精心描绘的海滨风光上,倒像是一轮圆满的日出。
所有的证据都证明,她真的已经不在了。
紧接着赶来的是雷古勒斯和哈利,罗恩也想跟进门,被赫敏死死拖住了。哈利完全傻了,他弄不清楚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接骨木魔杖自始至终都在邓布利多、德拉科和他之间传递,为什么阿波罗尼娅会出事?
雷古勒斯轻轻碰了碰她裸露在外的脚踝,还是温暖的,比湿淋淋的阴尸温暖多了。
“我们得趁着她还没——”雷古勒斯似乎很快就接受了现实,冷静异常,“她不能就这样、这样……”
这样怎么呢?他说不下去了,扶着床柱低着头站了好一会儿,才重振旗鼓地说道:“我去请韦斯莱夫人和麦格教授来,唐克斯不行,她太毛手毛脚了,我看她这头发是花了心思编的……”
雷古勒斯终于再一次崩溃了,他用力地按着胸口,几乎没办法好好地站在原地。
哈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拿出复活石的,或许是咬开的,或许是砸开的。喜悦的喧哗声从洞开的窗外传来,白纱窗帘随风飘飞,宛如一场不切实际的梦。他把石头托在手掌上,按照故事里讲的那样转了转,小声祈求:“再和我说句话吧,阿波罗尼娅?”
没动静,没反应,哈利将套间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复活石转得像是螺丝帽,但是没有,没有人忽然将窗帘一掀,舌绽莲花地劝他跟她一起去跳楼。
“她没死!”哈利高叫道,拉扯着每一个难过的人,“她的灵魂不在这儿!快送她去圣芒戈,你们还在磨蹭什么?”
“真的吗!”门外遥遥传来一声欢欣的呼喊,是邓布利多,他终于从繁杂无序的善后事宜中腾出手来了,“我看——”
他正好看见尸体解离的样子。浓重的白烟重重冒出来,充斥着整个房间,紧接着是许许多多的沸水,浸透了整张床铺,沿着床柱往下淌,仿佛她的身体是一座巨大的、烧开的坩埚。白烟散去,已经找不见阿波罗尼娅的人了,那件旧袍子裹着一大捧洁白的盐粒Ⅰ,里面埋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正在挣扎的毛毛虫、一条死得还剩头能动的衔尾蛇、橄榄枝扎成的猫头鹰、独角兽的角、正在变成泥鸟的活的金翅雀、破碎的骷髅头、一双腐烂的兔耳、一顶金冕……它们大多有着不同程度的毁伤,譬如那条蛇,离死就差一口气。
“没这出她也活不了几年了。”格林德沃可惜地摇了摇头,“要是能等到那时候,自然死亡,她会保存得更完整。”
“所以她她她她……她不是人?”罗恩小声问道,“这会不会是障眼法什么的,她不是很擅长这个吗?她只是趁机跑路了。”
“不。”邓布利多难过极了,“这是……炼金术,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哎!”罗恩忽然惊叫了一声,指着埋在盐里的毛毛虫,它正在飞快地成蛹,然后再羽化。最终从蛹里挣脱出来的是一只绚烂的蝴蝶,它振翅飞起的那一刻,那只金翅雀彻底变成了一只普普通通的泥偶。
蝴蝶头也不回地飞出窗外。
“那是她的灵魂吗?”格林德沃眯起眼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骷髅象征着死亡,衔尾蛇象征永恒,猫头鹰意味着智慧,独角兽象征着服从与婚姻,金冕代表着世俗的荣光与权力,而兔耳……兔子在过去被认为可以单独繁衍,当然那是错的,所以她就是这样流产的。”
“你说得再对也没有了,盖勒特。”邓布利多仔细地注视着这些东西,“金翅雀象征着灵魂,魔法不能创造灵魂,因此我们会用一只泥捏的小鸟来代替,作为灵魂的载体,如果它身上栖息着真正的灵魂,它就会变成活的,成为人造人的心脏。”
“所以她的灵魂一定在那只蝴蝶上了?”哈利急急地说,“我去抓!”
“蝴蝶只象征着肉与灵的某种状态,哈利,事实上那只蝴蝶……才意味着她真的离开了。”
“怎么会呢?”哈利困惑地大喊,“那是活的,我抓回来就好了!蝴蝶还没有金色飞贼快!”
“毛毛虫,意味着世俗自我的存在。”那个枯站许久、一句话都没说过的人开口了,“蛹是坟墓,灵魂将在此脱离尸体的桎梏,而蝴蝶,意味着这一过程的最终完成,不灭的灵魂去往未知的彼岸。”Ⅱ
“我很高兴见到你也曾试图挽回,西弗勒斯。”邓布利多的蓝眼睛里满是泪水,“很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