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冰凉凉的眼药水沿着瞳孔膜流入眼尾，沾湿尾睫。
眼前是一片水雾的模糊，顾潮生不太习惯地眨眨眼睛。
他坐在床沿，诺伊斯站在他的两腿之间，此刻正弯腰垂眸，捧起他的脸滴眼药水。动作很是轻柔，仿若呵诚对待绝世珍宝。
雌虫的指尖捎带着未干的水迹，擦过他落下生理性泪水的眼尾，引起一片冰凉的刺激感，顾潮生下意识稍往后倾，回握住他的指尖。
体温互传，两人的手倏地松开，定在空中不知安放何处，抖着又收了回去。
莫名的气温在升高，顾潮生觉得有些热，“现在，现在温度多少啊，怎么感觉有点高？要不要把制冷器关了？”
军雌的皮肤感知温度能力极强，因此诺伊斯还是准确回答了雄虫的话，“室内19摄氏度。”
“哦，哦”，顾潮生干巴道：“谢谢哈。”
诺伊斯局促回，“没事，不用谢。”
对话结束，两人内心恨不得两眼一闭，他们到底在聊什么。
顾潮生起身关了制冷。
见鬼了。
怎么温度更高了。
他眼神随处乱飘，最后定格在诺伊斯未干的头发上，与那天晚上湿漉着头发的模样相重合，没话找话聊一样，
“诺伊斯，你的头发不吹干吗？”
“……会吹干的”，诺伊斯讷讷应道。
无厘头的话题被雄虫生硬地聊下去，说出来的话连顾潮生都没意识到有多不对劲，“哦，那，那我帮你吹干来？”
诺伊斯仓皇点头，大脑根本没解读什么意思，就只顾着应，“哦……啊？好，好的。”
顾潮生不知从哪里翻出来吹风机，摁钮啪嗒一声，吹风机呼呼作响，融融的暖风在发间吹拂。
……
诺伊斯坐在顾潮生方才拉过来的椅子上，身体板正，双手搭放在膝盖上，有些昏昏欲睡。
全然将雄虫给自己吹头发的行为如此大逆不道给抛到脑后。
雄虫的信息素正在外溢，信息素裹缠住诺伊斯苍芜的精神海，如同柔缓的海浪冲刷，屈起的指节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过他的发间，捎来一阵舒服的快感。
不，不行……
还有正事要做。
诺伊斯迷迷糊糊想，可是真的好舒服。
吹风机打出来的风像是助眠的白噪音，室内温度刚刚好，雄虫溢出的信息素在安抚着精神海。
鸦睫颤抖两下，很快诺伊斯一点点阖上眼，空茫回顾着还留存的些微记忆。
首先，要做什么来着？
……要将头抵在对方的肩窝，不经意间露出可怜的表情，这个姿势最容易激起怜爱。
于是，诺伊斯身子慢慢前倾。
然后，然后……
顾潮生摩挲着少将银白色的长发，手法像是在撸一只布偶。等到吹风机啪嗒一声关停，诺伊斯已然闭眼睡倒在了他的怀里。
均匀的呼吸清浅，铺洒在他的腰腹，一下接一下。
顾潮生不敢动作幅度过大，他轻轻将吹风机搁置在一旁的桌上，抬手碰了碰诺伊斯的脸颊。
没动。
信息素的安抚让精神海干涸的诺伊斯陷入深度睡眠中，顾潮生俯身，抄过他的膝弯，动作很轻将他揽抱起。
直觉告诉顾潮生，诺伊斯睡在主卧，会比睡在单调清冷的次卧更舒适。于是，他没有将诺伊斯抱回到次卧。
卧室的灯被关上，小夜灯拨开，细弱昏暗的灯里，诺伊斯的眉头舒展着，让顾潮生梦回疗养舱那天看到他的那副模样。
被子掖好，顾潮生慢慢酝酿睡意。
晚安好梦，诺伊斯。
……
诺伊斯醒过来的时候，旁边空无一人。
一张薄薄的纸质文件放在床边桌上，抬手就能拿到。
看着纸页下方的签名字迹，字骨嶙峋，转折处往上勾起笔锋，诺伊斯屏住呼吸，只觉得心脏要喷涌而出。
他死死攥着纸页末端，手臂肌肉轻微发着抖，没有哪一刻能比现在更肯定顾潮生的内芯真的换了。
走下旋转楼梯，诺伊斯的呼吸还没完全平复下来，又停顿住脚步。
暖融融的清晨里，黄油色的阳光透过格块窗平铺开，落满客厅。
顾潮生眼里含着笑，冲他打了声招呼，“诺伊斯，早上好啊。”
随后，他轻轻踢了机器虫一脚，低声催促了句，“依依。”
早就被改装过语音包的机器虫触发场景，不停在原地转圈，像极了夹杂着机械金属质感，幼年版雄虫的声色，
“诺伊斯早上好！诺伊斯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