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叶春葳蕤,银杏秋飒飒。
东边是煤市街,西边挨着延寿街。
杨梅竹斜街咖啡店很多,略显静谧,狭窄的巷子,过道的天空时不时掠过一群又一群鸟儿,屋檐上的狗尾巴草随风摆动,高大的枣树想来有了年头。
在这里生活的,多数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偶尔从家门口出来个老大爷,提着剪刀,修剪门前的月季,只为来年花势能够长得更好。有一瞬间,沈卿想,如果有一天在这里晒晒太阳,也是好的。那定会是一段安逸的日子。
这条胡同儿不长,里面有家小裁缝铺,门头设计隐秘的很,不刻意的去找,哪怕走过去四五回,也不一定发现。灰瓦灰墙,木质的漆木门,红漆已经剥落了一半,碎片掉在地上。
沈卿紧了紧手里的提袋绳,衣服交给谁,沈卿都是不放心的,生怕路上或者半路上就出了差错,毕竟,这样的先例也不是没有过,必要的事情,就亲力亲为。她性子里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昨天,沈卿在电话里回复了祁州。
“你把地址发给我就行了,我自己就可以。”
祁州给她发了位置,问她什么时候去,沈卿心想,这是自己的事情,不用麻烦别人,所以也就没必要再告诉他。
房前种着些青菜,长的碧绿小巧。门口是几盆开的绚烂的雏菊,灰砖垒的墙上安放着绿铁皮的邮箱,写着一串当地的邮政编码。
“杨梅竹斜街206号”
眼前的大门敞开着,沈卿嘴里念叨,再次拿出手机,翻开和祁州的聊天记录,反复核对了一下门牌号。沈卿心想,应该是这里了。
门是半开的,沈卿走上台阶扣了扣门上的兽面纹样铜环。无人应答,静待了几秒,她轻轻推开,迈开步子,朝里走去,她以为院子里没人的,刚刚扣门时,并未有人作答。
未曾想,祁州早已在此等候。
脸上依旧是和善的笑,今日的他穿着一件盘口棉麻衬衫,直筒的黑色裤子,身后是一个白色瓷瓶装裹的高大绿植,阳光洒下,衬得他的发丝都在发光,一切仿佛都相得益彰。他手搭上木栏,像是已经在这里等待好久。
当时耳畔是老旧的自行车铃声,还有不远处咖啡店传来的钢琴声。
“他怎么也在这儿?”
沈卿是从没想过他会在这里,所以心里多少是有点惊讶的。
他对她微笑,问候,一如既往地温敦:“来了。”
“嗯”
沈卿朝他礼貌的点点头。
沈卿的长相属于气质型,脸部的轮廓线条柔和流畅,杏眼圆圆,给人一种清纯知性的美感。不出挑,但耐看,不属于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却又是标准的东方美人,让人能从她的眼神中轻易地看到韧性。这算是祁州第一次仔细看她。
“今天天气挺不错的,前几天都是雨。”
所以,祁州一早便猜到了她会赶一个晴好儿的天?
沈卿柔和说,抬头看了看天空,碧空如洗,湛蓝的。
“是啊,天气真好。”
瞧见她手里提的袋子,祁州点点头,转过身。
“这边来。”
一前一后,沈卿跟着祁州往右边的扶梯走,可以通向二楼。走在他后面,沈卿留意到,他是习惯着一只手背后的,这样的动作,忽然让人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着别样的老成,和过去的知青书生一般,穿的也像个书生,沈卿在心底笑了笑。门上串着那种八十年代的珠帘,大门敞开,祁州掀开帘子请沈卿进去。
他的一言一行都很有分寸感,不会让人产生不适。
沈卿说了句“谢谢”,抬脚跨过门槛,桌案上点着的鹅梨帐中香悄然潜入鼻中。
西洋钟、苏绣挂画、朴素的地砖还有墙壁上的复古灯盏......应接不暇的民国风家具规矩的摆放,从入门的那一刻,心情不由得厚重起来。沈卿的目光被左中央那架老旧的漆红色缝纫机吸引。她在南方见过这样有着年代感的老物件儿,如是晚清。一旁的老人侧身,看了祁州一眼,没有说话,专心的用手捻弄着木桌上的锦线,又走回原处。
祁州没说话,沈卿也没先开口,所谓静观其变,毕竟有求于人。
看着各种颜色的线被老人一根一根的展开再重叠,紧接着纠缠在一起。等了有三分钟,一个筐篮里的线被全部转移到另外一个里面,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祁州和沈卿同时回过头,隔着两米的距离观望。
距离逐渐缩短,一个穿着花鸟衫的女人,笑着嚷着,拿着一件花袄,走进堂屋。
“老周,你给我看看我这件衣服,被我那淘气的小孙子,玩火棍烫了个大窟窿。”
沈卿回过头看看,老人专心致志的看着手里捻好的线团,戏谑的回答她:“烫了补呗,又不是什么珍惜的玩意儿。”
“你瞧你说的,这可是我太奶奶留下的老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