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哲不管每天下班多晚都会到医院陪潘伊人一会。
潘伊人旁边的病号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甲乳外科住院的病人分好几种,要么是早期化疗几个疗程就出院的,要么是重症直接不治就回家的,病床更迭特别迅速。
不管明哲愿不愿意,潘伊人的化疗效果并不好,常常出现严重呕吐的状况。由于癌细胞已经出现肝转移,并且转移时间不短,她出现了严重肝腹水。
癌症晚期的疼痛使得她经常坐卧不安,大部分时间不得不靠止疼药来缓解疼痛。但是在明哲面前,她从来都是笑眯眯的,即使苍白着一张脸。
医院里的医生都见惯了生离死别,更不要说是他们这种肿瘤医院的医生。但当孟想见到因为疼痛而攥紧被单的潘伊人的时候,她还是很心疼。她想安慰几句,但自己一个连生理期疼痛都得靠止痛药的人根本没有资格。
潘伊人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的,只有在明哲和孟想来看她的时候,她才会强打起精神。
这天晚上是孟想值夜班,所以明哲紧赶慢赶早早下了班,打算给潘伊人喂完饭之后,顺便看一下她。
但是当晚十点多,孟想查完一轮房之后,还不见明哲。她带着疑惑直接去了12病区。潘伊人的病床空着,明哲和护工阿姨都不在,旁边病床上新入院的那位阿姨正直愣愣地看着前面的白板,也不说话。
直到孟想叫了她好几声才呆呆地说:“她刚被拉到抢救室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听完这话孟想赶紧朝着科室那头的抢救室奔去,果然抢救室的灯亮着。明哲呆呆地站在抢救室的门口,身影萧瑟又无助。而护工阿姨站在抢救室的另一边不停地朝着里面张望。
“明哲。”
看见孟想过来,那边的护工阿姨率先说话了:“孟医生,你来了,明哲妈妈晚上不舒服,医生查房时候就不太好了。”
孟想也没有说话,用力地握了握明哲的手,似乎这样就能将自己源源不断的勇气输入进他的身体。
没一会抢救室的灯熄灭了,今晚值班的医生是和孟想相亲过的赵源,是位口碑相当不错的青年男医生。
看着门口的明哲和孟想,赵源抱歉地说:“病人之后可能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并发症,我们能做的也就是最大程度缓解她的疼痛。但是孟想你也是医生,止疼药的用量只会越来越大,她用药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这对于病人来说是徒劳的。”
赵源拍了拍明哲的肩膀,跟在潘伊人的病床后面离开了。因为药效的原因,潘伊人还在睡梦中,但眉毛依然因为之前的疼痛而紧紧蹙起。
明哲心疼地摸了摸潘伊人的眉毛,想要帮妈妈抚平紧蹙的眉头。
因为乳腺外科不准男家属留宿,明哲又不放心潘伊人,所以打算在附近的宾馆开一间房过夜。
孟想回了10病区,科室里一切井然有序,她嘱咐今天值班的护士有事情就给她打电话,然后又回到了12病区。
明哲不在病房,床边的陪护椅上护工阿姨正在酣睡。
孟想悄悄来到楼梯间,看见他果然又在这里。这次明哲没有抽烟,他背对着孟想,双肩在轻微抖动,压抑的哭声昭示着他此刻是多么痛苦。
她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明哲的哭声,她记忆里的男生永远积极向上,永远笑意盎然,永远怀揣着对生活的无限热爱和小调皮。
孟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的眼泪竟然也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倚靠在楼梯口的墙上,右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想让自己的哭声惊动黑暗中的男人。
还有不到一周就过年了,窗外万家灯火,新的一年一定又是个团圆和谐的幸福年。
楼梯间的哭声渐渐停止,孟想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走了进去。这时候明哲已经坐在最上层的台阶上,愣愣地发呆。孟想和他并排坐了下来,两个人也不说话,好像黑暗能治愈一切伤痛似的。
沉默了好久,明哲开口说:“明天我打算带我妈出院了。其实她已经和我说了好几次想要出院,是我太自私了,以为一直在医院里就能留住她一样。”
作为医生,孟想并没有多劝潘伊人一定要住院治疗,她见过太多晚期患者因为没能回家,一直到去世前都耿耿于怀。
两人待了一会,明哲就去了医院旁边的宾馆,孟想回了10病区。
早上八点交完班,孟想脱下白大褂就去了12楼,半个小时后,两人带着虚弱的潘伊人回到了明哲家。
因为潘伊人的病情,昨晚明哲给领导打报告,把下一年的年假都提前请了。他看孟想困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就直接让她在自己的房间补觉。
第一次留宿明哲的房间,闻着被单上清冽的味道,孟想以为自己会兴奋好久,但是她奇迹般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连梦都没有做一个,直接睡到中午12点多。
这时候,明哲敲了敲房门,叫醒孟想吃饭。趁着孟想睡觉的时间,明哲去附近的菜场买了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