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雷霆炸响的瞬间,灼亮紫光有如决堤之洪水,汹涌呼啸着朝四方震荡开来,直将日光逼退、震得层层黑云翻滚如沸,地晃山摇。
雷光中,周琛书从半空跌了下来,落地前翻了个身,以剑拄地半跪着,好歹没有直接摔在地上。
他想起身,但动了动便吐出一口血来。面色难看,不得不先盘腿开始打坐调息。
方才那道巨响,乃是后三道玄雷符相撞所致。周琛书本就修雷法,且这玄雷符乃是他师父所作,周琛书自己从前也讨来使过几回,故而还算知晓些应对之法。
他先将符雷击出方向由沈媞微引向自己,再以自身雷术与其对峙,将它牵制上个一时三刻,等下一道符雷下来,再引过来。如此反复,最后同时牵引上三道雷,在将这三雷引至一处相撞,使其彼此消耗,威力大减。
说起来好似并不难,然而实则行使起来可谓如踏悬索。雷者性太过刚猛暴烈,欲想控之,稍不留意就将玩火自焚,非技高胆大者不可为。
周琛书引着雷在天上东躲西窜了足足一刻钟,下来时连头发都焦了半截。三雷相撞所生出的余波,更将他内腑击伤,少说也得养上数年。
玄雷符之威,可见一斑。
此符乃是金煌真人成名之作之一,制作极为繁琐不易,轻易不肯予人。大概叔宝身为他座下小弟子,总要宠爱几分,又担忧他年纪小本事低,这才一气给了他五张以防身用。
周琛书入定修养疗伤了,另一边,沈媞微也在宁和的相助下把那虫子碎屑大致收拢了。大致,则是说有的已经被风吹走,再也无法找回了。
沈媞微把收拢的碎屑全都塞进了自己的腹里。她的肚子又重新鼓了起来,甚至比之前还要大了,圆滚滚简直要将整个肚皮撑破。
可人腹又不是什么口袋,皮肤也更不是泥壳,哪能随便伸缩自如的?况且忽平忽鼓,便就是泥壳也会皲裂,何况是人?
沈媞微已经完全坐不住了,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疼得捧着肚子哀哀直叫。
宁和蹲下身察看了一番,隐约见她腹上皮肤崩得极紧,几欲透明。沈媞微身上的裙子已经差不多成了几缕布条碎步,但她用手遮着腹,人又左右滚动,宁和没能看分明,只感觉她那肚子与其说是女子怀孕,更像是腹部长了一个巨大的类似水泡之物。外皮被撑得太薄,甚至能瞥见几抹在里头游动的黄白影子,观之十分可怖。
宁和眉头紧锁。她对修道一途所知还太少,既看不出沈媞微这是各种情形,也不知该如何才能救助一二。
她站起身,回头看去。叔宝盘腿闭目,在调息养伤,周琛书也一样在调息养伤。这满地还站着的,就只剩下了她一个。
风中弥漫着火炭之气,地上雷落之处坑洼焦黑,草木尽皆枯死。宁和还看见有一处坑底卧了只不知是兔是鼠之兽,已是皮焦肉化,只剩了漆黑骨架一具。
宁和看着,心中只觉一股油然而生的悲悯之情。这悲悯既对人,也对物。
她立了片刻,忽听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念诵声。回头一看,就见沈媞微面目扭曲、汗出如浆,但却是硬挺住没有再翻滚了,抱着肚子嘴里念念有词,声音沙哑、断断续续。宁和细听了片刻,没听懂,但觉得像是某种咒文。
宁和望着沈媞微念了一会儿,反手将身上外衫给脱了下来,拿在手里抖了抖灰尘,走过去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
到底是个女子,总不好叫她衣不蔽体。
衣服落在身上,沈媞微又把眼睛抬起来看了她一眼。眼神与方才见宁和帮自己收那碎屑时有些像,又有些不同。此刻的她不知是因痛还是如何,那双平日深绿若黑的双眸已变成了彻底的雀羽般的翠绿色。
这一眼,莫名令宁和想起了一件十多年前的往事。
说是往事,其实也不恰当,只是段画面:那日她从书院中出来晚了,往家里走去时,已是月上中宵。村道难行,宁和提着盏木灯,走得十分小心。然而就在她终于走到村口附近之时,忽地迎面撞上了道瘦长黑影。宁和最初以为是狗,直到那黑影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才发觉是狼。那狼倒也没咬她,只是匆匆走了过去,转眼间没入夜色中不见了。
许是夜半逢狼的经历实在太过惊险,宁和将这段回忆记了很多年。即使现在再想起来,也依然清晰得很。
而这一刻沈媞微的目光,就莫名像了那夜那头擦身而过的狼。
就在此时,宁和忽听一道破空声,回头看去,就见天上有道身影流星赶月般疾坠下来,落地左右环顾了片刻,张口就吼出声喝骂:“周琛书!老道当是谁在此用我的雷符,原是你这小畜生!”
周琛书原本闭着眼睛在入定,叫这猛的一声吓得险些当场真气逆行,登时猛地咳嗽起来。
叔宝也一下子睁开了眼,唤道:“师父!”
来者正是金煌真人。他今日本该在青云山主峰上处理事务,却忽然心生感应,掐指一算,发觉是自己留给弟子们的玄雷符被动用了。他那大弟子与二弟子本事不错,便是遇到什么,也无甚可怕的,怕就怕在是那还未成气候的小弟子。那弟子性情活泼跳脱,向来最得他喜爱。金煌真人一想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