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没时间给人做思想工作。做人的道理,听人耳提面命没用,得自己去体会。
她招呼母亲:“阿妈,你跟我过来。”
她教会了母亲开关水龙头,告诉对方以后只能喝烧开的自来水;又领着人去平房那边,跟坐在门口吹牛的女人打了声招呼,指点煤炉给母亲看:“中午就在这儿烧饭。”
一时半会儿,她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买煤球,索性直接问平房边上的女人买了几块,先凑合着烧中午饭再说。
“家里不是带了灰灰面过来吗?中午咱们就吃面疙瘩汤,里面下油渣。到时候配着泡菜吃,也不腻。”
她风风火火地安排好家里,又给小女儿喂了回奶,然后摸摸大女儿的头,叮嘱她要乖乖听外婆的话;便脚踩着风火轮跑出去了。
周高氏在酝酿情绪,好好跟女儿谈谈呢,宿舍里就只剩下她们祖孙三人了。
得,人家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郁闷的老太太只能咬牙切齿,又恨恨地叮嘱了一句大外孙女儿:“你可别跟你妈一样,成游神了。”
青青才两岁大呢,能懂个啥?她只觉得妈妈塞给她的奶糖好甜好甜。要是住在新房子里,可以天天吃奶糖,当然是妈妈好。
好妈妈周秋萍正为自己和女儿还有阿妈的未来好好奋斗呢。她走街串巷卖完知了猴,一分钟没歇,又匆匆忙忙跑去了榨油厂。
传达室的大爷接了她的香烟,叫着开门放她进去:“今天来的倒早,还不到吃饭的点呢。”
周秋萍笑道:“天热,来早点还舒服点。”
既然进了城,那生意当然得好好张罗。她现在恨不得一天有4时。留下六七个小时睡觉,剩下的时间全都用来挣钱。
这回她就拖了整整300斤猪油渣出厂,搞得门卫师傅都心惊肉跳:“你这姑娘也太莽了,这么多你拖得动吗?”
周秋萍笑着道谢:“没事,我一会儿就散出去了。我也是帮人带的,不全拖到乡下去。”
她这话半真半假,自行车出了榨油厂,她没直接下乡,而是都给拖回了卫校宿舍。
这批油渣她准备分开卖,试试看能不能开拓新市场。要是顺利的话,以后这生意长做长有。一个月上万块钱的收益都有希望。
这可是1988年啊。钱来得如此顺利,简直跟天上掉馅饼似的。
她也不晓得这种好运道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老天爷撒钞票时,她高高托起手,能接多少是多少。
周秋萍跑了三趟,才将300斤油渣挪进宿舍。屋里空荡荡的,她抬头看了眼闹钟,那是她挣了钱以后才给阿妈买的,这回上县城她也带了过来。没钟表看时间,实在太不方便了。
看看时针走向了11:00,她估计阿妈应该在烧中饭。这会儿吃了饭,再简单睡个午觉,还能赶去菜场捡菜叶子。要是来不及的话,也不勉强这回。反正家里还有好几坛泡菜,足够供应面馆。
对了,下午还要抽个空,多跑几家饭店,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销售商收她的泡菜。
周秋萍一边琢磨一边往平房方向走。她没瞧见炊烟,琢磨着阿妈动作还挺快,都已经烧好面疙瘩汤啦。
结果等她走近了一看,才瞧见阿妈站在平房的走廊上,看看煤炉,又怯生生地将目光转向屋里。大女儿蹲在旁边,手一下下拍着箩筐里的妹妹,在哄人睡觉。
煤炉冷冷清清的,一点烟火气都没。
周秋萍奇怪:“阿妈,你干什么呢?”
周高氏整个人松弛下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开口抱怨道:“跑来干什么呀?家里哪里不好?”
周秋萍莫名其妙,不晓得她又发哪门子邪火。
“你怎么还没烧饭呀?”
话一出口,看到阿妈窘迫的模样,周秋萍瞬间了然。
阿妈不会用煤炉。
乡下都是烧土灶。阿妈有没有见过煤炉都打个大大的问号。
周秋萍哭笑不得:“你问问旁人怎么用炉子就是了。”
平房里又不是没人,电视机还放着呢,里面传来“浪奔浪流,万里江水,滔滔永不休!”的声音。
周高氏一张脸通红,手死命揪着衣角,坚决不说话。
周秋萍这才反应过来,阿妈是不敢。因为平房里呆着的是吃国家粮的城里人。
说来像天方夜谭。但这个时代城市和农村之间隔着一堵墙。
早些年农村公社的时候,下河村的生产队种的西瓜。丰收时,队里派人去城里卖西瓜。有的城里人就过来捣乱,吃瓜不给钱不说,还会故意砸烂瓜。
卖瓜的农民一句话都不敢说。因为城里抓盲流。农民实际上不允许随便进城,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带红袖章的人抓走。
时间长了,下河村的农民看着城里人就犯怵。后来还是知青下放,队里安排知青陪着去城里卖瓜。不指望他们干活,就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