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收了回来。
升朝议事,照例朴实无华且枯燥。哪个地方出现了祥瑞——为女皇登基添彩头,仓库里还有多少粮食——荣姝想开战,就一直在关注。最后才是重头戏,御史中丞越众而出,抛下一颗炸雷。
“锦衣侯李威和平陵王谋反案现已审查清楚,二人对罪状供认不讳。请陛下下旨,择日处死,以谢天下。”
“谋逆大罪,罪不容诛,枭首午门,暴尸三日!”荣姝看了国相一眼,对方那俊秀的长眉微微皱起。这对渊默如水沉稳似山的国相来说,是很难得一见的表情,荣姝颇有兴致的欣赏了一会儿,才慢悠悠的道:“宗室谋反,必然牵连甚广,卿可慎察细究,勿枉勿纵。”
女帝话音刚落,庄肃的朝堂已不再平静,若有所无的视线都落在了国相身上。
说起来,那平陵王的敏佳郡主可是林相的未婚妻。陛下说了要深查细究,勿枉勿纵,那敏佳郡主深陷其中,林相又能来得干净?
去年陛下抛开大理寺,不拘出身学识,另行组建御史台,告密之风渐起,但谁也没想到脏水会溅到国相身上,果真陛下厌烦了他的掣肘,准备痛下杀手。
林杪抱着牙笏纹丝不动,但荣姝察觉到他飞快的看了自己一眼——直视龙颜是为不礼。但他毕竟不同,他是陛下的王叔,还曾是皇子的师尊,这一眼足以说明很多问题。当年在宣德殿开延授课,他的眼里素来都只有太子小弟。荣姝这个旁听生,就跟窗台上的一盆花,屋角的一座香炉一样,从未引起过他的注意。
说实话,这一眼,荣姝颇为受用。
她看惯了这人
平日里随和矜持万事应手的姿态,现在颇为期待看看他意外,憋屈,甚至慌乱的模样。
“林相……”
“陛下,林相乃先皇所托辅政大臣,丹心可昭日月,陛下万不可听信谗人细说,冤枉栋梁。”
荣姝还未说完,便有人出列诤言。打断帝王讲话,当真史无前例。足见国相气焰之盛,也足见荣姝这皇帝当得寒碜。
“那李玉齐身为御史,明面监察百官,暗地罗织罪名,大兴冤狱,上至王侯下至贫民,人人自危,请陛下明察。”
……
一个两个,三个——朝堂上哗啦啦跪下一大片,站着的人屈指可数。国相年纪不大,党羽却不少。说来也怪先皇,后几年缠绵病榻,对他过于仰仗,给了他做大的机会,
荣姝对此局面也有准备,但事到临头,虽气不慌。她问道:“我记得当年长沙王的谋反案是林相负责查办的,当时的伟烈将军李轩辕也是长沙王的女婿,敢问林相,这李轩辕当时如何处置?”
她的声音并不高,但很年轻,沉稳而响脆的语调如同一个耳光,啪的一下,隔空扇过来。众人缄默,甚至额头微汗,当年那个反王的女婿可是格杀当场,弃尸街头了。
那林相呢?难道真的要把国相下狱拷问?陛下就不怕他拿着先皇所赐天子剑,联合诸侯,另立新君?
一时间,朝堂气氛凝重的仿佛先皇驾崩。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林杪身上——看他会不会振臂一呼,废君更立,或者干脆一剑斩了这昏君。
荣姝的拳头也默默攥紧了。
良久,林杪动了,他正身至殿堂中央,缓缓举手,摘取了发簪,去掉了发冠,微微躬身,一头乌油油头发垂落到腰际。
“在陛下平陵王父女谋反案落定前,臣愿闭门谢事,守身请查。”
众人微微瞠目,荣姝也讶然,她已做好奋力一搏的准备,却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顺利到让她反应过来,大觉没趣。
女帝一脸惋惜,半真半假:“卿乃国之重臣,社稷股肱,暂且谢政乃是逼不得已,为洗刷卿之冤屈,也为正天下视听,就委屈卿两天了。”
林杪干脆不答,他举步走出宫殿,融进了红日初升的辉光里,背影翩然,不显颓唐。荣姝暗道可惜,少了这么个人,朝堂少许多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