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等我头发花白,老眼昏花,连路都走不动的时候,他们会放我出去吧。”
瑞德已经自知自己的命运,在漫长的岁月之中,安然接受了。
他想起吴行知,肖申克的人都喜欢称呼他为疯子,永远不会安分,仿佛肖申克的高墙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一般。
这样的人,或许才会去想着出去吧。
“那么,告诉我你想去哪里?芝华塔尼欧?”
瑞德一惊,转头去看安迪,他的神色很认真,似乎真的在和一个只能终生待在肖申克的囚犯讨论未来一般。
“什么?”
“芝华塔尼欧。”安迪重复了一遍,似乎并不指望瑞德的回答,自顾自地说道:“在墨西哥,太平洋上的一个小岛。”
“你知道墨西哥人怎么形容太平洋吗?”
瑞德不知道安迪想表达什么,“我不知道。”
“他们说那里是没有记忆的,我想到那里安度余生。”安迪定定的望着前方,在他的前面,是监狱灰暗的楼房,以及困住人生的高墙,但是他的眼睛,却像是穿过了这些,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那是一个没有记忆但是温暖的地方,我想在那里开一家小旅馆,就在沙滩上,买几艘不值钱的破船,把他们修好,翻新一下,带着客人出海,在船上钓鱼。”
瑞德看到他的神色,恍惚中,感觉这个老友和自己之前认识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之前的他虽然也与众不同,但是总归是在监狱的规则之内,而现在——
他的神色让瑞德想起一个人,那个刚来的亚洲人。
脸上带着作为囚犯不可能拥有的色彩,就好像,他们从来都不属于肖申克一般。
可惜,无论如何,他们所处都在高墙之下。
瑞德强迫自己忘记这些悲观的想法,他很乐意在这种时候陪老友一起幻象。
“芝华塔尼欧?”
“是的。”安迪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了向往的笑容,他对瑞德说:“在那种地方,我需要一个什么都弄得到的帮手。”
语气中好像面前有一扇大门,只要自己答应,就可以携手直接走出去一般。
瑞德幻想着安迪所说的一切,却发现以自己的想象力,根本想象不出来那些美好,他微微低头,带着叹息:“我觉得外面的世界可能不适合我。”
他环顾四周的高墙:“我大半辈子都在这里度过。”
“我已经被体制化了,就像布鲁克斯一样。”
当然,布鲁克斯,一个可怜的老人,他们的忘年交。
在监狱中呆了一辈子,垂垂老矣的时候被放出去,根本无法接受外面的世界,最终在逼仄的旅馆中上吊自尽。
瑞德并不觉得自己和他有什么不同,监狱的一切太过于熟悉,反而放他安心。
“别看轻自己。”安迪安慰道。
“我没有。”瑞德欲言又止:“在这里,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弄到,在外面你只需要一本电话簿——”
“该死,我连怎么查都不会!”
“太平洋?狗屁,那么大的地方会吓死我的。”
“我不会。”安迪将双手放在膝盖上面,眼神坚定:“我没杀我妻子,也没有杀他情夫,无论我犯了什么错,都已经付出了代价。”
“一个旅馆,几只小船,我的要求不过分。”
安迪说得越坚定,瑞德心中越悲凉,他觉得自己该中止老友的幻想了。
如他之前说的,希望,是一种危险的东西,在肖申克,它一无是处。
“我劝你还是别想了,那只是痴人说梦而已!”他的语气中甚至带着愤怒:“墨西哥远在天边,而你被关在这里。”
“这就是现实!”
“对,这就是现实。”安迪重复了一遍瑞德的话,痛苦又覆盖上他的脸:“墨西哥远在天边,而我却被关在这里。”
“我想我只有一个选择——”
瑞德感觉到安迪似乎下了某个决定,某个重大的决定。
“要么忙着活,要么忙着死。”
安迪说完这句话,直接站起身来,结束了这个话题。
......
吃饭餐盘上的最后一块面包,吴行知终于舒服地呼了一口气。
他抬头,看到囚犯们都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没有人再试图离开食堂,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他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站起身来,在囚犯们聚集的视线之中,缓缓走向一个狱警。
“长官好。”他带着礼貌的微笑。
“你想干什么!给我坐回去!”狱警色厉内茬地吼道。
“别激动。”吴行知不为所动:“你知道的,对于我来说,激动也没有用。”
“作为一个拥有良好品德的囚犯,为了更好地建设肖申克监狱,促进肖申克监狱囚犯们正常而积极的心理建设,我想向长官提一点建议。”
狱警怒目而对,右手探向腰间的警棍。
“我劝你冷静一些。”吴行知淡淡地说道。
狱警动作一顿,意识到自己的警棍似乎对对方没有丝毫威胁。
“什么建议?说完赶紧给老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