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长孙冲拱手出列,“臣弹劾魏大人。”
嗯?众臣惊疑的看向长孙冲,这年头竟然有人弹劾魏征这块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
魏征听了皱了皱眉,监察御史是以自己为首,这种下级弹劾上级的行为只有长孙冲这种初出茅庐的牛犊子能干的出来,长孙冲在魏征眼里的形象一直不错,是忘年交一般的存在,魏征也愿意压住性子听一听长孙冲的弹劾。
难不成这小子是看不下去,于是要给自己出气?李世民眼前一亮,龙袍一挥道:“讲。”
“是陛下,昔日周幽王骄傲自满,战火戏诸侯,周朝而后灭亡。战国齐湣王继位之初,拜孟尝为相,匡章为将,南败强楚,西破暴秦,骄盛之心日重,被五国伐齐,最后抽筋悬梁。前朝隋炀征吐谷浑,修大运河,骄傲自大,最后由我大唐取而代之。
“身为皇帝,万万不可有骄傲之心,此乃大忌,魏大人就轻飘飘的几句戒骄戒躁,很难让陛下印象深刻,可能就因为魏大人这样普通的言语,使陛下印象不深,从而导致祸乱,因此臣弹劾魏大人。”
好家伙,众人反应过来了,这哪是弹劾魏征啊,这是嫌弃魏征骂的不够狠啊。
魏征深吸一口气,出列一脸羞愧的拜道:“臣知罪。”
李世民冲着魏征无奈摆摆手,示意他无罪,然后转头看向长孙冲道:“那你看。”
李世民威胁似的眼光看着长孙冲,示意他把话想好再说。
长孙冲心中轻蔑一笑,却装作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挺身出列道: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治,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将崇极天之峻,永保无疆之休。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德不处其厚,情不胜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也。”
好,众臣听此文都忍不住在心中惊呼一声。
“凡百元首,承天景命,莫不殷忧而道著,功成而德衰,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盖寡。岂其取之易而守之难乎?昔取之而有余,今守之而不足,何也?夫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竭诚则吴、越为一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虽董之以严刑,振之以威怒,终苟免而不怀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奔车朽索,其可忽乎?”
“君人者,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下百川;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想谗邪,则思正身以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总此十思,弘兹九德,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争驰,在君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
一篇下来殿内寂静无声,在场众人都知道长孙冲的文采斐然,是写话本的一把好手,却殊不知这种奏疏也如此在行。孔颖达恨不得大喊一声,全体目光朝我看齐,这是我学生。
这本是贞观十一年魏征写给唐太宗的奏章,意在劝谏太宗居安思危,戒奢以俭,积其德义。《旧唐书》曾赞扬魏征的奏疏“可为万代王者法”。对于魏征这篇奏疏,唐太宗非常重视,说它是“言穷切至”,使得自己“披览亡倦,每达宵分”。
“开宗明义,用树木、河流作比,说明“居安思危,戒奢以俭”是保证国家长治久安的根本,分析“取易守难”的道理,并从“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入手,得出守成之君“所宜深慎”的结论,最后提出“十思”的具体内容,厉害厉害,英雄出少年啊。”杜如晦满脸欣赏的一边抚摸胡须,一边与身旁的房玄龄低声交谈。
在场都是人中之龙,一边读下来,已记住七七八八,都不断反复品味这此文,恨不得现在就拿纸记录。
“十一岁出任御史,规劝君王,写下留世之文,今后必定是一段佳话啊。”房玄龄回道,眼神看着一旁一脸兴奋、奋笔疾书的著作郎,恨不得自己取而代之。
长孙冲则是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竟然没忘,凭借着肌肉记忆,终究是将此文还算顺利的背了一遍,整整衣袖抬头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则是一脸的阴晴不定,棉花、羽绒服带来的兴致也被散的差不多,强忍着夸了长孙冲两句,又赏了二十匹蜀锦,便宣布退了朝。
“长孙大人,皇后娘娘叫你去立政殿一趟。”一名宦官拦住了长孙冲说道。
一宣布下朝,长孙冲便提起袖袍就跑,却终究是晚了一步,在望仙门外被拦了下来。
“不去,不去。”长孙冲甩开宦官,打算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