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臻和红缨敲门而入时,一眼便看到了孙静禅面前的纸张。
上面密密麻麻的记载了很多内容,而其中最后一句话便是“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孙静禅没藏。
也不需要藏。
如果是之前,李臻或许会觉得对方在偷听。
可通过刚才和红缨的聊天,他忽然有点懂这些人的想法了。
这飞马城,便是他们的家。
我在自己家里,想干嘛就干嘛,外人管不着……
大概便是这种想法吧。
这种认知通过这座城池的千年底蕴,已经浸透了三宗之人的骨血。
是没法更改的。
那是来自血脉的力量。
所以,虽然看到了那句话,知道这位孙大家或许把自己和红缨的对话听了个一字不差,可李臻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对眼神还有些飘忽的孙静禅拱拱手。
可孙静禅却没说话。
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李臻的脸。
可眼神却不见聚焦,目光显得特别散。
像是在走神。
“贫道守初,见过静禅先生。”
“……”
李臻拱手打招呼,可孙静禅却没回应。
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李臻。
“……”
一旁的红缨愣了愣,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小姐?”
“……”
可孙静禅依旧不语。
继续看着李臻。
但眼神却越来越空了。
见状,红缨只能加大了动静:
“小姐!”
“嗯。”
孙静禅的眼神逐渐恢复了焦距,应了一声后,起身,冲着李臻忽然执文人之礼,双手抱环,左手手指并拢,虚遮于右手手指前,以这种满是尊敬之意的文人礼,对李臻说道:
“孙静禅,见过守初道长。”
见她礼给的郑重,李臻也不在拱手,而是抱子午印,以道人身份还礼: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守初,见过孙居士。”
二人互相礼让完,孙静禅便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道长觉得……当人好?还是当蜉蝣好?”
听到这话,李臻又看了一眼她面前桌上的纸笺。
微笑着说道:
“做自己最好。”
“……”
孙静禅一愣,下意识的来了一句:
“做自己?”
“诚然。”
李臻点点头:
“做自己便好。做个于天地如同蜉蝣,于蜉蝣如同天地的自己。”
“小姐,不若坐下来聊吧。”
红缨这时也提点了一句。
“……”
孙静禅看了她一眼……接着对李臻礼貌一让:
“道长请。”
“居士请。”
双方落座后,红缨这个做侍女的很自然的开始了伺候人的活计。
倒酒,递筷。
一桌子珍馐佳肴也穷尽了福隆楼厨子的所有手艺。
俩人相对而坐,李臻目光平静如水,孙静禅的眸子亦是漆黑一片。
只是带着些许迷茫。
房间里倒是挺安静的。
孙静禅是越想越茫然,忍不住再次看向李臻问道:
“道长真如此想?”
“想什么?”
李臻反问了一句。
孙静禅以为李臻是忘了刚才的话题,说道:
“人与蜉蝣之比。”
可谁知听到她的话后,又问了一句:
“居士想让这人与蜉蝣相比什么呢?”
“……”
瞬间,孙静禅无语了。
看着她那无语的模样,李臻的目光又落在了她面前的纸笺上面。
想了想,他问道:
“居士亦是修炼者,可对?”
“……正是。”
“虽然之前我对修炼之事不甚了解,可这行走一路,却也知晓。在出尘之时,首当其冲的便是要冲生死关。想来居士也不例外,对吧?”
“这是自然。”
孙静禅点点头: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堪破生死,方能出尘。”
“什么叫堪破生死呢?”
李臻又反问了一句,接着不等孙静禅回答,继续追问道:
“不怕死?无惧死?不贪生?坦然死?还是说再明知道要死的前提下,让自己的生命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亦或者是平静的走进那良夜之中?虽然不知道居士是怎么跨过去的,可在贫道看来,所谓的出尘生死关,并不是让大家堪破生死。
而更像是找寻到自己生命的意义才对。而居士所问的人与蜉蝣答案,在贫道这便是如此。人也好,蜉蝣也好,世间生灵皆有生老病死,从出生那一刻开始,便踏入了奔向死亡的旅途。二者结果本就是相同,没什么分别。”
“……”
孙静禅一愣……
脑子里回味着李臻这段话……
有道理么?
有。
可问题是这道理……不像是一个活着的人能说出来的吧?
贪生,这是天底下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