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睡到午时末起身,等尚衣太监服侍好穿戴,梳好了发辫,闲适的坐在御桌前取了本书看起来。
宫里人都知道,皇帝歇完午觉后的半个时辰,最不喜被人打搅。
外面阳光正好,斜斜的照进屋里,偶尔伴随着风,隐隐约约有淡淡的幽香。
才翻了两页,皇帝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索性将书一扔,缓缓合上了眼皮。
太后要宣曲怀庭的千金进宫,明面上的理由确实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可他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养育之恩大于天,太后若真要往自个儿后宫里放人,他也不好拒绝。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在太后之前,把老二的婚事定了。可这样,又觉得愧对老二。
他气儿子觊觎他的皇位,气太后皇后伙同大臣暗地里算计他。
自己呢?不是一样算计自己的儿子。
他心里总觉得对不住老二,私心里想让他辅佐老大,结果害得他险些丢了性命。甚至为了江山稳固,假装不知。
君无戏言,既在曲丞相面前说出了口,赐婚的事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想起老二执拗的性子,这门亲事也不知他乐不乐意?也是气糊涂了,脑袋一热,想一出是一出。
到底是自己的骨肉,还是心疼的。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娶了不喜欢的人,一辈子都不快活。
这一点他最是感同身受,三宫六院,皇后嫔妃,却没有一个是他真心喜欢的。一个个除了献媚邀宠,就是替自己的父兄族亲邀功行赏。
还是问问吧!他要不乐意,就舍了脸皮不要,做一回出尔反尔的小人。
拿定了主意,当即唤庞德海进来。
公孙榆壤到御书房时,正看到父皇在奋笔疾书。
他轻手轻脚走到书桌前,皇帝手中的笔往上一钩,写完了最后一笔。将自己的杰作欣赏了一遍,这才将毛笔搁在青花瓷的笔洗上。
“父皇。”公孙榆壤请了安,也凑过去看。
皇帝写得一手好字,苍劲有力,洒脱不羁。一个个就像飞龙一样跃然于纸上。
公孙榆壤目光上移,父皇微蹙着眉,眉间隐约有了细纹。
他恍惚记起小时候,父皇将他放在肩头,在御花园里溜达。时光如梭,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皇帝一抬头,对上儿子的目光,笑道:“身上的伤好些了?”
遂不及防的话让公孙榆壤措手不及。不是假装不知道吗?怎么突然又问起来了?
帝王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揣测!
收回目光,恭顺道:“回父皇,已经无碍了。”
皇帝点头,缓缓坐到椅子上,“你遭人袭击受伤的事,朕都知道。也派人暗中去查了,却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朕身在其位,有太多不得已,你不要怪朕。”
公孙榆壤道:“儿子都明白。”
皇帝面露欣慰之色,“朕叫你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你都十八了,屋里添人又不肯。说句实话,你这个岁数还是个童子,说出去真叫人笑话。你母妃希望你娶贺将军的千金,你若同意,朕便允了。”
公孙榆壤一听,拿不准父皇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是套自己的话?答同意,就坐实了想笼络贺家,其心可昭。答不同意,这亲事可能作罢。母妃知道了岂不是要气疯了?
脑袋里思量了一圈,道:“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儿子但凭父皇做主。”
皇帝不说话,斜眼乜了儿子一眼。这小子愈发圆滑了,话说的是滴水不漏。父子间隔了不止两层肚皮啊!
公孙榆壤被看得心里发慌。父皇最看重大哥,最喜欢三弟,他打小就知道。
所以他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只等着出宫建了府,当一个潇洒自在的闲散王爷。
母妃总是恨铁不成钢,她说人活一世总要争一争吧。争,还有三分机会,不争,那是半分机会都没有的。有的人想争,还没这个资格呢。
可皇位就一个,争到最后,三兄弟只能有一个坐上去。剩余的两个,要么被杀,要么被贬。皇家的亲情本就淡薄。
他知道母妃的心思,想倚仗舅舅的势力。倘若成了还好,倘若败了,登基御极的那位,连外祖家九族都不会放过的。
他不愿意为了一己私心,让最亲的人受牵连。
皇帝叹了口气,知道他不会与自己说掏心窝子的话。率先打破沉默,“既如此,那就照你母妃的意思。你大哥年下成亲,等开春后把你的日子定下来。”
曲丞相那里,自己拉下脸去说清楚。然后再给他女儿定一门好亲事。
“父皇!”一声叫唤拉回了皇帝的思绪。
“儿臣其实并不愿意娶莲儿表妹。”
皇帝淡淡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他看着儿子,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公孙榆壤深吸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