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将手中的桂花枝拿到鼻端嗅了嗅,香味浓郁,令人神清气爽。
看穿着还有打扮,刚刚那位姑娘可能是新进宫的秀女,一个人无聊想摘几枝花回去。
不过她突然跟见了鬼似的,一眨眼就跑得无影无踪,也不知是为何?他还从未见过哪个姑娘家跑那么快的。
不对,应该是除了艳儿,他还没见过哪个姑娘家跑那么快的。简直是健步如飞,迅捷如兔。
宫里的女子,走路都是轻移莲步,端庄优雅。就连宫女走路,天大的事也必须规规矩矩,不能风风火火,失了体统。
低头轻笑,又看了一眼手里的花枝,正想着要不要也摘几枝一起带回去。瞥见自己宽大袖口上金线绣的龙纹,猛然明白过来。
她定是看到了这个,继而猜出了自己的身份,才吓得落荒而逃。
胆子不小,明知皇上在此,既不磕头也不行礼。还冒着大不敬说跑就跑了,徒留他站在这里,不明所以。
不过,宫里妃嫔贵人们各种争宠耍手段,他是见惯了的。这会不会又是故意制造的偶遇?再来个欲擒故纵,才能引人注意。新进宫的秀女们最惯常用也最喜欢这种简单有效的伎俩。
突然兴致缺缺,将手里的花枝随手往地上一扔,一脚踏了上去。宫里到处充斥着算计,没有一刻让人清净,留给人的只余失望。
批折子累了,本想一个人出来透透气,舒坦舒坦。想不到连这么偏僻的地方,都不能成为偏安一隅。
不远处一个身影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心中顿时无名火起。这个庞德海,愈发会当差了。叫他别跟着别跟着,偏要像个尾巴似的。不管谁看到他,都知道皇上就在不远处。
这树林子以后还是别来了,到时候听到消息的人都跑过来,树都要给折秃了。
叹了口气,迈步离开。庞德海想躲已然来不及了,只能掖着手垂着头站着。
皇帝看也不看他,径直扬长而去。
庞德海看着万岁爷有些落寞的背影,心里诚惶诚恐,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不听圣意,最多惹怒万岁爷,挨几十个板子。万岁爷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凭他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这差事当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近侍太监老远就屏退了闲杂人等,以免冲撞了圣驾。皇帝慢悠悠在夹道里走,两侧的宫墙笔直向前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就这么走下去,永远走不到头。
此时太阳已开始刺眼起来,皇帝加快了脚步,很快出了甬道上了御路。
到了御书房往宝座上一坐,御前宫女进来上了茶,放下帘子,再悄无声息的退出去。
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好像他就是个吃人的野兽,讨命的阎王。
庞德海垂手进来,躬着身子立在帘子后面。御前侍驾,听着多风光。谁又理解他的苦楚?操心多了就是妄意揣测圣心,稍有疏漏就是没有尽心尽责,板子立刻招呼到身上了。
所谓伴君如伴虎,就是这个意思了。
皇帝意兴阑珊,没心思看折子。后宫妃嫔那里也不想去,今日去了哪个妃嫔那里,别的妃嫔得了消息,又一个个跑到太后那里,说他偏心,一碗水端不平。
闹得太后没了辙,又要将他叫到跟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什么为了后宫安宁,前朝稳定,一定要雨露均沾。
后来他发现,干脆哪个宫都不去,反而没人闹了。人就是这样,你有我也要有。大家都没有,也就无所谓了。
喊了一声庞德海,让他准备文房。拿起笔蘸了墨,正犹豫着画什么。
脑海里突然涌现桂花树下,一张淡远萧冷的脸。等她缓缓转过来,只见眉睫弯弯,眼睛清清亮亮,黑如点墨的瞳仁闪着黑宝石一样的光芒。阳光透过枝叶照在她的脸上,能清晰看见她脸上的疑惑和探究。那一瞬间真切细微的表情,绝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皇帝略一合眼,看来是误会她了,她事先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去桂林本就是自己临时起意,并非一早就决定好的。她也不可能预知并提前在那里等。便是这样的想法,让他莫名烦躁的心安定下来。
但是,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后,她逃跑的举动,是在嫌弃自己吗?
皇帝微微蹙眉,他居然被人嫌弃了!
这个秀女莫不是不想进宫,才会见了他就躲开?
每次选秀,除了早就内定好的几个秀女,会再挑选几个合眼的留下。其它撂牌子的,要么做宫女,要么出宫回家去。
历来秀女都以当选为荣,被撂牌子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不光丢自己的人,更丢家人的脸面。没被选上要么身体上有瑕疵,要么看着不太灵光,要么仪容仪态有可挑剔。被放回家去,极难说到称心如意的婆家。
宁愿丢人也不愿意进宫,倒是稀奇。
庞德海一边研墨一边偷觎万岁爷,见他一会儿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