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山人在外面站着,却时刻关注着屋里的动静。知道樱桃喝了药,心里也跟着高兴。不管性命能不能保住,至少要人愿意救她,就是死了做鬼,也不觉得冤。
期间高嬷嬷听到动静过来问了一嘴,他三言两语将老人家劝回去歇觉了。
月上中天,树木的影子被夜风吹的左右摇摆。屋顶的檐角也落在地上,两者混在一起,多瞧片刻,就眼花缭乱。让人分不清哪是树影,哪是檐角。
宝山晃了晃头,心想自己大抵是困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屋里歇觉。
眼角的余光里,突然出现一道人影。他以为是高嬷嬷又来了,还未看清人,便道:“不是跟您说了嘛,用不着您咸吃萝卜淡操心。这儿没出什么岔子,快回自个屋里踏踏实实睡觉去。”
那人影非但不离去,还继续向他走近。宝山这才抬头去看,人影身量很高,一看就不是高嬷嬷,应该是个男人。
他的面目被黑暗掩盖,看不真切。宝山心头一跳,脑袋开始快速思考。这人是谁?大晚上的,怎么跑这里来了?
这个时候各处都已经下了钥,能通过层层上值太监的看守,身份绝不简单。
宝山眯着眼,等那人终于走到明处,他脸上挤出个灿烂的笑来。身子更是自觉往下躬了躬,道:“庞总管,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这儿不洁净,您快到前面去。”
庞德海乜了他一眼,昂着头面无表情道:“这么咋咋呼呼的做什么?让人知道咱家来过这里,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宝山立刻白了脸,腿都有点哆嗦起来。这地方本是宫里人最忌讳的,平时连提起都觉得晦气。
万岁爷身边的大总管深更半夜亲临,肯定不是好兆头。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有什么值得他大半夜亲自过来?就算是要杀个人,完全可以指派下面的太监。
庞德海也不多话,转身往外走。宝山塌着肩膀跟了上去。
穿过那道木门,院正中赫然还站着一个人。今儿初三,天上一线弦月不是特别明亮。空气中有寡淡的雾气,只能看见朦胧的影子。
还未来得及细想,庞德海走过去极恭敬道:“万岁爷,人带过来了。”
宝山愣了愣,随即双腿一软,打着摆子跪在地上。嘴里颤声道:“奴才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从来没想过,这辈子还能见着皇上。虽没看清龙颜真面目,但能离皇上这么近,也是天大的造化了。
皇帝背手望天,欣长的身形挺得笔直。夜风吹拂,两鬓的长发一丝一缕地飞扬起来。如钩的弯月挂在半空,仿佛人的愁绪,怎么都捋不直。
庞德海看万岁爷不开口,只能他代劳了。于是道:“你们这是不是新来一位姑娘?”
翠儿手里端着蜡烛慢慢靠近床榻,地上的阴影也跟着她慢慢往前移动。
樱桃从抬到净安堂就是翠儿在照看。她毕竟年纪小,胆子也小,每日除了给喂点水,压根不敢靠近,更别提看她的伤处了。
这时趁着有人在,迅速看了一眼,很快别开了脸。那是怎样一种惨状?打她的人是下了死手啊!
难怪都说太监是最缺德冒烟的玩意,整天憋着坏想着怎么害人。溜须拍马,做丑表功更是信手拈来。在这深宫之中,不知被他们残害了多少无辜的生命。
曲落星尽管有了心里准备,在烛光亮照下,还是被樱桃身上的伤惊得倒吸了一口气。
她腰际至膝盖处就像冬日里解了冻的白菜帮子,皮是皱巴巴的一片一片,下面汪着黄色的毒水。化了脓的地方更是看的人浑身发麻。
好在气温转凉,不然……
曲落星手上拿着棉帕,轻声道:“我要帮你把毒水挤出来,不然你这伤结不了痂。会很痛,忍着点。”
樱桃嘶哑着嗓子回了个“好。”
她是在鬼门关走过一趟的人,还怕痛么?
曲落星长长吐出一口气,将手里的棉帕展开,轻轻覆在樱桃的腰上,然后用手极轻柔地按压。
棉帕很快吸了血水,从身上取下来时,棉帕与血肉沾在一起,樱桃嗓子里发出低沉的闷哼。
翠儿吓得额角盗出汗来,手里的蜡烛都快拿不稳了。她递了一条干净的棉帕,眼睛忍不住发酸。
过了小半个时辰,地上带血的帕子堆了满满一盆。
曲落星快速起身打开门走到屋外,连着深吸了几口气,勉强把胃里的排山倒海给压制住了。
很快她回屋,问翠儿,“有干净点的被褥吗?给她换一床吧。这旧的被褥又脏又硬,挨着她的伤处,就是结了痂也给磨破了。”
翠儿支吾着道:“有是有,不过要宝总管点头才行。咱们这儿什么东西都紧缺,用完了想去内务府领新的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说着指了指盆里的棉帕,又道:“这些还不能丢,明日洗洗接着用。”
曲落星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