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轮明月,照着雾茫茫的大地,本是明亮的一片,却又什么都看不清。
因为条件不允许,没法儿痛痛快快地洗热水澡。曲落星只能少倒了点水在盆里,绞了帕子先擦干净了手和脸。
打开门准备把脏水倒掉,屋里的火光投射到外面,照出一条光带。随着门慢慢打开,光带越拉越长,尽头出现一道欣长的人影,吓得曲落星差点惊叫出声。
幸亏她看清了来人的容貌,及时打住了。
公孙榆壤披着一身烛光,紫色衣袍上的丝缕折射出惊鸿一现的斑斓。
门打开时带起的风,引得白雾朝屋里蜂涌而至,顺便将外面的冷气也带进了屋。
公孙榆壤破雾行来,到了石阶前没有丝毫的停顿,踏着台阶冉冉而上。
等他轻轻站定,含着笑的视线落在曲落星身上,嘴唇挽成月牙的弧度。
相比皇上,二皇子的出现没那么叫她心慌害怕。相反,二皇子的到来,让她心里感受到一丝落难后,被人关心的温暖。
在这宫里,真心对她好的人,只有他。
曲落星本想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想到左邻右壁都有人,如果站在外面说话,一怕扰人清梦,二怕被人看见不好。如果进屋里去,孤男寡女又是夜深人静的,也不太合适。
没办法,她就是这种心思敏感,遇事喜欢往深处想的人。说到底她就是缺乏安全感,任何事先想坏的一面。
但凡换个心思简单开朗一点的姑娘,且先不论对方的身份。光是看着那张袭人眼睛的倾世容颜,除了欢喜发痴,早把一切抛到九霄云外去啦!
公孙榆壤似看出她心中所想,抿着唇也不言声,一脚跨过门槛朝屋里走。
曲落星嘴里“嗳”了一声,根本阻止不了。又不敢闹出大的动静来。只能一边后退,一边双手紧张地抓着裙子。
眼见着房门慢慢合上,将不安分的雾隔在了外面。心里暗道,今儿真是事多的一天,一刻也不消停。
好在公孙榆壤没有步步紧逼,他一向和风细雨,鲜少有冲动管不住自己的时候。更何况面前的人对他来说又格外不同。
因为刚擦过脸,曲落星鬓角的头发还濡湿着,脸庞带着些许微红。朦胧的烛光一照,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她的美并不刺眼,也不是一眼就让人惊艳的绝色。每次看她,总让人觉得她像雨后新长出来的笋尖,鲜嫩欲滴。
公孙榆壤很快调开目光,直视着桌上明灭不定的烛焰。轻轻摇了摇头,道:“就你这样耿直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待在宫里。说说吧,哪里惹老祖宗不高兴了?”
语气没有丁点责备,反而含了无奈之意。祁云殿和她分开后,出于担心,他派人暗中盯着宁康宫的动静。
一听说她被罚到了净安堂,第一反应就想立刻过来。转念一想,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还是不要太显眼。万一惹恼了正在气头上的皇祖母,于她不利。事情已经发生,不必急于一时。
曲落星却不答,皱着眉垂头丧气。其中的缘由叫她如何启齿?
对二殿下说:“太后想让我去做你爹的嫔妃,我不答应,就被罚到这里来了。”
不怕死和主动送上人头是两码事。这话一说出来,自己就离死不远了。
论计策手腕,太后是后宫第一人,能登上后宫第一把宝座,靠的不单单是运气。
太后要是真想把自己往皇上身边送,哪里还会问愿不愿意?直接往皇上后宫里一塞,有的是雷霆手段让自己屈从。
之所以有这么一问,一是刺探自己对皇上有没有存别的心思。这第二,怕是故意找个借口,让自己身陷泥潭。
太后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打算?
这事全因自己和二殿下见面而起,难道太后针对的是二殿下?
细想不对呀,都说皇上属意大皇子为太子,太后该针对大皇子才是。把心思用在二皇子身上,不是浪费时间么?
反倒是皇上,居然跑到这种晦气的地方来,还做出奇怪的举动。他果真像太后说的那样瞧上自己了?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难道太后是想让皇上和二殿下之间心生嫌隙?
这个想法让曲落星背后惊出一身冷汗来,太后这是要把她当枪使了。皇上和二殿下要真的因为她生了嫌隙,这个罪过,够她死一百回了。
果然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曲落星下死劲地捏紧了拳头,脑袋里一阵嗡嗡嗡地乱响。
太后料事如神,先是皇上,接着是二皇子……事情大大的不妙了。
曲落星实在想不透,皇上一开始不是防着太后和曲家,坚持要给二殿下和自己赐婚吗?怎么突然又对她……有点莫名。
和皇上第一次正面相遇,应该是那日在桂林。而带她去桂林的人,是公主。
曲落星心里打了一个寒噤,幸好没有头脑一热,把为何来这里的原因说出来。否则就正中太后的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