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皇帝并不急着走,移驾到了偏殿,端坐在上首的宝座上悠闲地喝着茶。
下面坐着的皇后却一点也悠闲不起来,她一颗心吊着,总落不到实处。
很奇怪,万岁爷不来的时候吧,天天伸着脖子盼着他来,哪怕只是来坐一会儿。等人真的来了,又不安起来,总觉得万岁爷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饭前就小小的敲打了她一番,吃了饭还不走,怕是还有话要说。
皇帝起先只顾着喝茶,等察觉到皇后心不在焉,问道:“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皇后被叫回了魂,惊觉失了仪,连忙起身道:“臣妾只是想事情走了神,还请万岁爷原谅则个。 ”
皇帝饶有兴致道:“想什么事情想的这么入神?可否说来朕听听。”
万岁爷开了金口,就是编也要编出一套说辞来。
不过这难不倒皇后,她先是尽力扯出一抹笑来,然后道:“请恕臣妾斗胆直言,宫里姐妹本来就多,前不久又新进了一批秀女。套句不好听的老话,正是僧多粥少,您还动不动就撂牌子。姐妹们每日来臣妾这里请安,个个都怨声载道,都说快一个月没见着您的面了。昨日臣妾去给母后请安,她老人家也旁敲侧击说起这件事,还特意叮嘱臣妾别只图自个清净,不替姐妹们着想。”
皇帝听了半天不言语,六宫妃嫔多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他喜不喜欢也不重要。本来就是互惠互利的联姻,各取所需罢了。
不过总这么躲避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尤其是新选进宫的秀女们。看到她们心里觉得烦,可她们何错之有?想要在宫里好好生存,除了拼命往上爬,再没有别的法子了。甘于人下,只有挨打的份。
他的视线落在皇后平静的脸上,其实她也不容易。亲口对自己的丈夫说出这种话来,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做皇后,肚里要能撑得下船才行。要是换了自己,大抵是做不到这样大度的。
皇帝站起了身,“你说得有道理,时候也不早了,朕该走了。”
皇后忙道:“臣妾恭送万岁爷。”
皇帝未置可否,几步踏出大殿,跨过了门槛。在外面的庞德海忙上前搀扶着,上了门前停着的九龙步辇。
等步辇顺着甬道走远,皇后望着万岁爷的背影,心里既失落又惆怅。明明近在咫尺,可惜天子如神隔云端,只能抬起头来敬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万岁爷之间越来越疏远了?还是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亲近过?
青婵走到跟前,低声喊了声“主子。”
皇后却恍若未闻,仍看着前方发愣。青婵只得又喊了一声。
皇后听到了,转过脸看她,“什么事?”
青婵说:“万岁爷都走远了,您别这么站着了,快进屋里去吧!”
皇后又转脸看向皇帝已经模糊的御驾,茫然重复了一遍:“是啊,万岁爷已经走远了。”
青婵看着主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难受。“主子又是何苦?非要在这个时候和万岁爷说这些?您要不说,没准万岁爷留下来也不一定。”
“要真想留下来,无论本宫说什么,都不会走的。”皇后说完一笑,“万岁爷这一走,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六宫。那些人狼一群狗一窝的都不安什么好心,背后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本宫呢!”
青婵自然拣好听的话说,“万岁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婉拒了瑾贵妃,来陪主子用膳,说明在万岁爷心里您还是与旁人不一样的。她们连和万岁爷一起用膳的机会都没有,凭什么来笑话您?”
皇后长叹一声,“这话不过是你用来宽慰本宫罢了。万岁爷一向孤芳自赏,他心里除了自己,哪里还有别人的一席之地。”
不过这么随口一说,青婵听了却是噤若寒蝉,“主子慎言,当心叫人给听去了,拿来做文章 。”
皇后本就带了点情绪,闻言倦懒道:“本宫很累,得好好歇一歇了。”
天擦黑的时候,敬事房负责往御前传绿头牌的小安子端着大银盘准时来了。
在廊下正好遇到王福全,赶紧先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小声道:“万岁爷一直叫去,不知道今日会不会翻牌子。”
王福全甩给他一个大白眼,尖着嗓子道:“这是你和我该操心的吗?咱们只管当好自己的差,尽好本分。至于万岁爷最后到底是翻牌子还是叫去,你只管听命行事。”
小安子悻悻地一连说了几个是,然后将大银盘高举过头顶,进了暖阁。
皇帝正坐着看书,小安子一时间有点进退两难。进去怕扰了万岁爷的清净,可不进去他怎么交差?
好在皇帝及时抬眼看过来,小安子赶紧在门口跪下,双手将装满了牌子的银盘托得高高的,往前一递,道:“恭请万岁爷御览。”
皇帝收回目光,继续看书。
小安子顿时提心吊胆起来,偷偷咽了一口唾沫。往日万岁爷都是很爽快的直接叫去。他告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