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沉溺于梦境中的人终于从意识的深海中挣脱而出, 迹部睁开了眼。
入目是一大片拥簇着的细小繁密的深绿色齿状植物,赭红色的多瓣碎花点缀其间。
他缓缓眨动双眼, 大脑昏昏沉沉, 如同宿醉一般止不住地头疼和反胃恶心, 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不过是墙壁上的装饰罢了。
艰难地从床上爬起, 伸出双手,熟悉的纯白长袖雪纺睡衣穿戴地整整齐齐,袖边蕾丝花纹精致华美, 领口微敞, 闻不见一丝酒味。
迹部伸出手使劲揉了揉太阳穴,稍微靠在枕头上静坐了一会儿,那股不适感才渐渐消退。
待清醒过来后,他有些惊讶地发现, 窗外天还不曾亮,厚重的帘幔层层垂下阻碍光线,影响了他的判断。
因为他的作息一向规律:晚上批改处理完公司项目事宜, 睡前沐浴, 起身后一杯低酒精的香槟能帮助他更好入睡, 第二天6:00准时起床晨练。
下床, 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端起玻璃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睡意渐消,迹部走至书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桌子上半摊着一本牛皮封面的笔记本,一只钢笔刚好夹在其中一页上。
他将笔拿出搁到笔筒内, 合上笔记本的动作完成一半,像是想起什么又重新打开翻了几页,然而从头翻到尾,都没有找到那张照片。
迹部的心微微一滞,但是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这种怪异的感觉。
照片实在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东西,如果不小心丢失,是无法轻易发现的。
他想着:大概……夹到别的书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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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白金汉宫内,男仆同女佣沉默地忙碌着,除了遇到主人时会停下来行礼示意,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在专心做自己的事。
迹部坐在椅子上,而与他遥遥相对、位于餐桌另一头的位置则空无一人。
眉头微蹙,他漫不经心地用着早餐,稍不曾控制好力度,餐刀同叉子便在盘子上“呲溜”一声划出尖锐而刺耳的声音。
被粗暴切割的溏心蛋汁液四溅,浓稠的蛋液淌了一盘子,蘸在面包和培根上,毫无美感。
“少爷。”管家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番动静。
迹部用餐的兴致顿时大减,他取过咖啡随意地小酌了一两口,便用餐巾擦拭嘴角:“鹿岛她人呢?这么早就出门了吗?”
管家微微一僵,似乎这对于他而言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抱歉少爷,我没有听清楚,您的意思是……?”
迹部见状,又重复了一遍:“詹姆斯,鹿——岛,本大爷问你鹿岛砂糖她人呢?”
管家的面色越发凝重了,犹豫小半会儿,才小心翼翼开口道:“少爷,您是不是弄错了?”
迹部心中的不安感愈发浓重,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一字一句道:“鹿岛砂糖,本大爷和她4月10号订婚,4月11号她搬到白金汉宫,就在昨天,本大爷和她还一起看了瓦格纳的歌剧……”
无需多言,仅凭借稳重如管家如今面上都呈现出的震惊神情,迹部的心就一寸一寸冷了下来。
他撑着桌子,整个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可笑的猜想:这是在哪呢?梦还没醒吗?
管家赶紧一个箭步上前扶住迹部:“少爷,您从不曾订过婚,白金汉宫……也从未有过鹿岛小姐这个人。”
“您大概是累了,所以才出现了幻觉。”
迹部用力挥开管家的手,坚持道:“这才不是幻觉,本大爷清醒地很,放手。”
他仿佛急切地想要确认什么,整个人冲到二楼,猛地推开那扇门——
门内空无一人,也没有一丝生活气息,空空荡荡,干净整洁地就像从来都不曾有人住过。
“人呢?里面的人呢?”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迹部连忙打开手机,匆忙寻找着一丝一毫可能留下的证据,可能证明他所有的记忆都不是幻觉的证据。
然而,从联系人、通话记录、短信记录、社交软件、相册……所有他能想到的地方都一一查看,鹿岛砂糖消失地干干净净。
仿佛这一切都是他,迹部景吾,为了麻痹自己所编织出来的巨大美梦。
“少爷。”
巨大噩耗之下,迹部心神动荡,他颤抖着手抓住管家的衣领,想要得到一个答案,这是他不到二十年的人生中,极其罕见地失态:“她……人呢?”
此时此刻,管家异常冷静,他竭力安抚道:“少爷,这只是您的幻觉罢了,请不用担心,只要安心睡上一觉,您就会把这一切全都忘记了。”
“是……吗?”
迹部沉默着被管家扶进卧室,换好睡衣,枕在柔软的枕头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慵懒的、尾调略甜的香气,诱得人昏昏欲睡。
他睁着双眼,又看到了那一大片深绿色枝叶同赭红色碎花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