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回到寒酸的庄子里,隋宁远一身风雪,冻得手脚僵硬,一头钻进屋,灶台里,祁广仍旧烧着柴火取暖,屋内温度高了些,没一会儿就缓过来了。
祁广回身关上门,堵上风雪,把隋宁远采买回来的东西挨个放好,这汉子心眼实诚,只拿走自己要买的柴刀斧头锤子,剩下的那个装衣服的布包动都不动,原模原样拿来,放在隋宁远手边。
隋宁远摸索着袋口,解开绳结,笑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就拿来给我。”
他从里面拿出那件厚袄子,站起身来抖了抖,新衣裳的布料还偏硬,上头有股子染布着色的发酵酸味,是新衣裳才有的味道。
“你穿上看看合不合身。”隋宁远抖了抖衣裳。
“俺?”祁广第一次听他的指令后没有反应,呆在原地愣神。
隋宁远好笑地望向他说话的方向:“这屋里除了你和我,难不成还有第三个人,不叫你叫谁?”
“俺...”祁广局促地站在一旁,大手在身上来回搓着,“这是主人家买给俺的衣裳?”
“不是给你的。”隋宁远笑着,看那汉子将要走过来的身影一滞,只觉得逗逗这大块头也是种乐趣。
“哦。”祁广站着不动了,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来啊。”见他真就站在原地,隋宁远笑出声来,朝他招手,“我逗你的,这么大件衣裳,一看就是你的身材,当然是买给你的,穿来试试。”
他感觉到手上的重量一轻,祁广小心翼翼地“捧”下那件衣裳,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倒像是几辈子不曾见过衣裳似的,哪儿哪儿都新奇。
过了会儿,隋宁远听见祁广憨笑了两声,兴奋地咽了口唾沫,不确定地看向他:“主人家,这...这么好的新衣裳,真的是给俺的?”
“再问就不给了。”隋宁远笑着叹口气,坐回床上。
“不问了,俺不问了。”祁广又笑起来,这汉子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在隋宁远面前都是一派少年老成的模样,他本也是见识过太多人情冷暖的人,情绪内收,不苟言笑。
但到现在,拿着这件新衣裳,手舞足蹈,倒像个孩童一般。
“试试啊。”隋宁远急于知道自己对他身材的估算到底对不对,若是买小了,明日还得去成衣店求裁缝改一改。
祁广沉浸在喜悦里,喜上眉梢抱着衣裳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他又伸手在自己裤子上使劲儿擦了擦,刚要套上,却又停下动作。
“俺...俺身上脏,先不试了吧。”祁广说。
隋宁远无奈站起来,伸手拿过衣裳,不由分说往他身上套去。
“行了,我难不成还得给你找个良辰吉日分享沐浴才能换上这衣裳,先试试,我看看大小合不合适。”
祁广哪里肯让他伺候,听完这话,手脚麻利把衣服穿在身上。
“暖和吗,大小合适吗?”隋宁远看不太清,只是摸着祁广的手腕,比量了一下袖口的长短,还真是正正好合适,若是祁广再长高长壮些,恐怕就小了。
“合适,特别合适!”祁广忙伸展胳膊,拉着衣角给隋宁远展示,“衣裳的下摆正好能盖上肚子,还不耽误干活,真好。”
“好,合适就行了,也省得我这个瘸子还得再跑一遍成衣店去改换。”
隋宁远放松地笑了笑,坐回床上挨紧炉灶那侧取暖。
他隐约看见祁广的动作,这汉子还沉浸在新衣裳的喜悦里,不舍得摸,不舍得碰,抬起胳膊来四处看看,兴奋劲儿怎么都藏不住。
隋宁远不免想起自己从前的日子来,莫北姑心灵手巧,又擅针线,虽然隋宅已经富得流油,完全可以在外直接找裁缝定制,但莫北姑还是坚持亲手给她最爱的小阿奴缝制衣裳,那时候,每逢换季,隋宁远都能穿上娘亲亲手缝制的衣裳,尺寸正好,料子舒服,针脚漂亮。
那时候的快乐已经一去不返,隋宁远的脸色稍稍暗淡些,如今时过境迁,倒变成他来给旁人添新衣裳了。
“多谢主人家!”祁广回过味来,才想起来还未道谢,他连忙小心翼翼脱了衣裳,怕弄脏似的叠好,走到隋宁远身前,郑重道谢。
“穿着吧,脱了干什么,屋里也冷。”隋宁远说。
“俺舍不得穿。”祁广老老实实说,听见隋宁远说冷,转身又去灶台边添柴火。
隋宁远望着他的背影,听他接着道:“主人莫要笑话俺,俺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新衣裳。”
“啊?”隋宁远惊诧,“你从前从未穿过新衣服?”
“没有。”祁广拿着烧火棍拨弄着,回头道:“俺在西北老家的时候,大舅舍不得在俺身上花银子,只让俺穿他换下来的旧棉袄,后来俺身量比他宽大了,穿不下了,舅母就把棉袄拆了,往袖子上打补丁,短了一寸就打一寸,就这么凑活着。”
“这...这也太心酸了。”隋宁远不觉心疼这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