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黑暗中有个人景慢慢地挪出来,还不曾到有光处,便叹了一口气:“姐姐,你是专门看着我的吧?怎么我统共进来两次,每次都被你发现。”
荼小西一看,不是别个,正是墨鸿。这孩子,又到这里偷酒喝!便嗔道:“这是被我逮到了,说统共两次。没被我逮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次呢!你这孩子,做了坏事不说,还想着撒谎。”
墨鸿委屈地说:“姐姐,我没有撒谎。我真的只来过两次,每次都被你发现。我若是对姐姐撒了谎,叫我的病永远不会好……”
“呸呸呸!对我撒谎有什么要紧,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哪能这么诅咒自己!”荼小西急忙截断他的话,拉他出来。仍然端了之前没喝完的粥喝。墨鸿看着她,扑哧一笑:“姐姐,你还说我呢,你瞧瞧你,我第一次见你,你来厨房偷吃。这一次又是。”
荼小西笑道:“我若说,我也统共就来过这两次,你信么?”
墨鸿眨着眼睛,说道:“姐姐信我,我就信姐姐。”
荼小西哑然失笑:“你个小鬼头!倒跟姐姐讨价还价起来!”
然后洗了碗筷,拉了墨鸿出去,问他一些庄子内最近发生的事。墨鸿掰着指头,一桩桩,一件件地讲给她听。约摸说了半个时辰,墨鸿起身说道:“姐姐,我要去听云师父讲课了,这会儿差不多开讲啦。姐姐,咱们一起去吧!”
荼小西却摇摇头:“我不。我这会子进去,众人看见,不免一番寒喧。你且进去听课,莫要与他人提起我来的事。我悄悄儿地在外面听,在恰当的时候再现身。”
墨鸿微微地点着头:“我知道了,姐姐要出其不意,吓所有人一跳。好的,定然会配合。我去啦!”
荼小西笑着叹口气。真是个孩子。起身看时,四下里已经掌灯,尤其是云起的书房,更是灯火通明。荼小西料着要过一时才会进入正题,便沿着小径走走。小月初升,风声四起。深秋的夜晚,颇有几分冷意。荼小西扯了扯衣衫,欣赏着稀薄的月色下的景致。走了许久,身上有些微汗,方才使用轻功,悄悄地返回。却在书房外的一棵玉兰树上坐定,隔窗听着房内讲课。
“所谓人生际遇,人各不相同。蒋捷这首词,由自身出发,写了人生各个时段不同的心情境遇,与大多数人不谋而合,故而广为流传。环儿,你来。”这是云起的声音。
“少年听雨阁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环儿的声音,清清朗朗地吟起来。
“好环儿,吟诵得真好。谁给解释一下呢?”云起又道。
一个熟悉的声音娓娓道:“师父,我试试吧。少年时在歌楼上听雨,有红袖添香,姿情快意。壮年时为生计奔波,四处飘零,听雨常在旅途中。老年看破红尘,寄身僧庐,雨夜感慨万千。”好像是花落的声音。
“解得好。只是,还不够详尽。你且说说,这首词写得怎么样?”
“师父,我觉得,与昨日讲的冯延巳比起来,言辞直白,并不甚美。”环儿有些迟疑地说。
“环儿说得对。冯延巳可是国师,那水平自然不一般。可是为什么,蒋捷这么一首普通的词,会让人传诵至今呢?”
“师父前面说过,这首词写了人生各个时段的境遇。人的命运各不相同,却大致相同。少年得意,中年劳碌,老年失意,多数的人人都是如此。遇着雨夜,薄衾冷枕,往事缠绵,自是感慨万千。这样的场景很多。所以想起这首词的机会就很多。”这个声音,没太听出来是谁。
“听雨丫头说得对极了,不愧叫听雨,对于‘听雨’这件事,还是极有感触的。一部作品,何以能广泛流传?写得再精巧,如天书一般,与地上人无关,也只能得一时风头。文学说到底,是为人的精神服务的。”
听了云起这段话,荼小西方知,那会儿说话的是听雨。听起来,名字雅致,料也是个雅人。咳,瞧我说的,白云山庄,可不都是雅人么!
正想着,忽听春嫂说道:“云师这话,我深表赞同。我虽不懂多少诗文,但觉得说话也是一样。若有人说的话甚合我的心意,恰是我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我就记得极清。”
云起道:“春丫头这话,有几分意思。可否举个例子?”
“例子么,我脑子里还真有一个。大家可记得秋日后山赏枫,有个荼丫头说云师的话?风流涕淌!哎哟,可算是说到我的心坎里了!”
众人哄堂大笑。外面玉兰树上的荼小西,已是窘得恨不得藏起来。——不对,自己本来就在藏着呀!当初真不该逞口舌之能,让人记到如今!
里面众人笑毕,听得云起长叹一声:“那丫头如今也不知道怎样了。前阵子听子谦说,她反出摘星阁啦。若是回家了呢,倒也无事。就怕她赌着一口气,继续在外面游荡。眼见就入冬了,天寒地冻的,可怎么是好!”
春嫂却说: